老妈突然就抹起了泪,老爸把她揽在怀中后继续说:“是你外公送你到上海去的,也说是看着你上船的,可是一个礼拜后你却没有回来,打你手机在关机状态。打去旅行社询问,居然说你根本就没有上游轮。”
意思就是......“我失踪了?”
老爸点了点头,“当时我们想尽一切办法,也报了警,你外公也心脏病突发躺进了医院,却怎么都找不到你的一点信息。我们除了安慰自己说可能孩子长大了总有叛逆的时候,或许是一个人跑去别的地方玩了,但你说做父母的有哪个不担心孩子的?”
听到这我沉默了好一会,才讷讷而问:“那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个问题似乎触到了他们身上的逆鳞,同时眉宇间露出痛色,老爸沉着声说:“两个月后。”
就是快开学前了?所以后面我会延迟一个月再入学,原因就在这里。整整两个月我抛弃了家庭抛弃了最亲的人,就是为了莫向北吗?与他相识必然是在那两个月里吧。可是又为什么旅行社没有我登上游轮的记录?我应该是与他在游轮上相遇的啊。
“当时的我是不是态度很不好?”模拟了下叛逆少年的心理,有了这样的猜测。失踪之后再回来,必然还发生了什么事,否则此刻老爸与老妈脸上不会是这般痛意难掩。
只见父亲摇头,“你是被警方从一艘私人游船里搜救出来的,我们接到通知赶去医院时你陷入重度昏迷中,后来等你醒来时就忘记了那两个月发生的事。”
这个出人意料的答案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听到父亲还在说:“后来警方归结为两个可能,一是你遇上了不法分子被劫持到那艘沉船上;二是你外公把你送错了地,而你上错了船。这事后来我们也不敢给你外公提,只说是你贪玩去了别的地方。”
听着“沉船”两字,我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而且父亲的说辞里有一个很大的漏洞,他说我被救上来就昏迷的,然后醒来忘记了前事,那么......“我做的到底是什么手术?”
失忆可以算是“自然”发生的,他们就没有了要替我抹去记忆的动机,而我身上没有疤痕是事实。问到这里,无论是老妈还是老爸两人都沉默闭嘴了。后来实在太晚了,我也不忍心再去逼问,尤其是见他们两人明显的疲态加上伤心难过,最终还是说了句:“算了,都早点休息吧。”就起身走回了房间。
脑子很乱,根本不可能睡得着。原本回家来的目的就有想问清楚一些事,可也没料到真相这般猝不及防地就扑面而来了。听着外边梳洗过后都走进卧室的脚步声,突的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悄然起身,贴在门上听了片刻我悄悄拉开门,走近主卧门边。
里头本来很沉寂,但我就靠在那安静地等着,果然过了一会听见老妈用怔忡犹疑的口吻问:“老季,五年前真的是我做错了吗?”
父亲似沉思了下,才道:“谈不上错,只是那年小苏已经成年,至少应该问过她的意见再来决定,而不是由我们来帮她决定人生。”
“可是......万一她是被坏人劫走的呢?回来就出了那事,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你仍然想不通这理,警方已经判定过被坏人劫持的可能性很低,那是艘私人游艇,有哪个匪徒开着游艇到那码头去劫持人的?我们不知道那两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刚才你也听见了,小苏可能会想起那段往事,如果知道当年我们擅自做主打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这后果你有想过吗?”
耳朵里嗡的一声,里头再说什么都听不见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双腿也发软快站不住。如同行尸走肉般地无意识走回房,关好门,然后靠着门板一点一点地滑坐在地上,我抱紧自己的双肩把头埋进臂弯里——以自我保护的姿态。
所以,根本就是我想偏差了?以为的手术必然是在身上某处动刀,所以疤痕是最好的印证。可是有一种手术是消于无形的,因为它发生在身体里。
终于明白爸妈眼中的痛所为何故了,女儿高考后单独去旅行却无故失踪整整两月,期间必然寻找的心力交瘁,然后从警察口中得知我在一艘沉船里被搜救上岸。赶到医院又被告知女儿不仅重度昏迷而且肚腹里多了一条生命,没法换位思考当时他们的感受,只觉其震惊与悲痛当无人能解。
无论是真如老爸所言的,当时的老妈觉得丢脸而下了那决定,还是他们站在父母立场来考虑我的未来而擅自决定,我都没有任何权利来指责。
只是......犹如我无力去改变曾经的过去一般,这时我也无法抑制心口像破开了一个洞似的揪痛。莫向北的电话来得很不是时候,我听着那悠长的铃声,看着上面已经被我输入了“我的莫向北”的号码在闪动,却再也没有勇气去接听。
因为有一个不得不面对,又令我彷如刮骨之疼的问题在质问着自己:那个孩子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