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明对她的手段已是见识过了,知道自己往常都是小看了她。昨夜,画舫之上,她的一番话足以说明对他的深恨,推己及人,若是他们易地而处,面对害她全家,亲手杀她兄长的仇人,要对这个仇人的家人动手,他也不会下不去手的吧?
“夫人想要知道什么?”事到如今,韩明知道,他已是活不成了,可却不能连累了他的儿孙。
即便低头非他本意,他这头却不得不低。
“果然……”谢鸾因满意地笑了,“跟聪明人说话,总是格外的省力。”
紧接着,她的神色一沉,冷声道,“韩大人,有些事情,你我已是心知肚明,韩大人这样的聪明人,自然不会白白为人卖命。何况,若是事成,有人要杀你灭口,你总得给自己留些保命的东西吧?”
据谢鸾因所知,韩明有今日军中的地位,从前也没有少过她父亲的提携,他与他们家究竟有何恩怨,又是为何要恩将仇报,今日再去追根究底,已是全无意义。
何况,韩明充其量,不过是一颗棋子,她真正想要血债血偿的,是那只一手颠覆他们定国公府,害她谢氏满门的,那只控棋的手。
“自然是有。”韩明也无需再隐瞒了,“只是,他行事很是小心谨慎,我留下的东西,若只是自保尚可,你若想要拿来扳倒他,怕是就有些不够看了。”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谢鸾因语调铿锵道,“你那些东西存在何处,你告诉我,我这便派人去取。东西取到,我便奉行一回冤有头债有主,只将账算到你一人的头上。另外,你也不妨想想,自己身上还有多少有用的价值,可以让我多费些心思,或许,能让你韩家,不只保住性命,还可在西安继续安身立命。”
韩明略顿了顿,便是小声道,“东西里存在我书房中,书案后的墙壁上悬挂了一幅雪日寻梅图,之后有暗格……”
机关在何处,如何开启,韩明倒是交代得仔细,谢鸾因还算得满意,听罢,人便已是站起身来,转身,便往囚室外走。
方走到囚室门口时,却听到韩明低低的笑声,而后,便是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我早前还觉得可惜,你身上虽流着她的血,却除了一双眼睛,没一处像她。如今,我方知,是我看走了眼,你到底是她一手教养着长大的,分明是处处都像她,就连这倔强的性子,也是一般无二。”
韩明的语调低低,似感叹,却有更多的复杂纠结,有绵延的思念,更有理不清的爱恨交织。
谢鸾因的步履顿了顿,终究是抬脚走了出去,很多事,无需弄个清楚明白,虽然,她恍惚间,已是明白了什么。
她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身后,是韩明低低的笑声。
“去吧!去将那些东西取来。”虽然,以她对韩明的了解,他并不会真正将要紧的东西,这么轻易地交给她,但那些东西,必然也有所价值,是韩明向她展示的,他所具备的价值。
只要,他身上还有价值,她哪怕再恨他,一时间,也不会要了他的命,那么,哪怕是苟延残喘,他至少,还不会死。
这也是谢鸾因没有直接杀了他,而是将他带来了暗牢的原因。
将从韩明那里听来的暗格所在,和机关开启这些种种一一告知了坤一,谢鸾因便是道。
等到取回了东西,她也得看看,韩明,是不是值得她留他的性命。
入夜后,坤一便带着人悄悄去了韩府。
韩府这两日在治丧,毕竟韩明算得横死,又没了尸首,这丧事,是拖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