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在边上,剪了灯花,室内的光线便亮了许多,闻言,便是笑道,“夫人是不知,从前,正新姐夫待莲泷姐姐就好得如珠如宝的,如今更是不得了,小虎子出生之后,只差没有捧在手掌心了。夜里睡觉都是正新姐夫带着睡的,不知道的都当正新姐夫得了儿子,心中欢喜,知道的,却都明白,他带着孩子睡,是心疼莲泷姐姐,想让她睡个囫囵觉呢。”
带孩子是真正辛苦,流萤从前不知,如今,见莲泷带孩子,才算有了些体会。
莲泷却是被她说的红了一张脸,“你别瞎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等到往后你成了亲,那时,看你还怎么笑话我。”
这回,红脸的,变成了流萤,一跺脚,不依道,“夫人,你看莲泷姐姐!”
谢鸾因嘴角的笑容,却是缓缓消逸了,有一桩事,她从要来京城时,便已有了准备,可是,方才瞧见流萤时,却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当然,也因着不是开口的时机。
可是,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说了。
略一沉吟,她黯下杏眼,抬手,拍了拍莲泷的手背道,“夫妻之间能相互体谅是最好的了,莲泷你也是好福气。只盼着往后,流萤也能跟你一般有福。说起来,流萤也不小了,你得帮着她掌掌眼,给她挑门好亲事。就算没有挨着我们也不要紧,最要紧,那个人一定得待她好。”
莲泷愣了愣,怔怔抬眼望向谢鸾因。
流萤的脸色却变了两变,面上本有的红晕瞬间褪为苍白,“夫人……”
她以为,她和齐永的事,夫人是心知肚明的,一直没有点破,也没有阻止,便是乐见其成,可是为何夫人这回,却突然改了主意?
谢鸾因杏眼沉下,从衣襟里掏出了一个物件,转手,递给了流萤,“他没有家人,这个物件儿,便留着给你做个念想吧!流萤……不要再等他了。”
莲泷惊得从炕上站起身来,而流萤,本就有些苍白的面色,如今,更是难看了。一双眼死死瞪着谢鸾因手心中那个木牌子。
那个木牌子意味着什么,她从前并不知道,这一刻,她却宁愿自己,从不知道。
她含着两分希冀,无声望向了谢鸾因。
后者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她,递到她跟前的那只手,固执地维持着之前的姿势。
似乎也不需要谢鸾因再说其他的了,流萤眼底的泪倏然便是滚落了下来,一把自谢鸾因掌心中夺过那个木牌子,然后,便是扭身冲出房门,冲进了夜色之中。
“流萤!”莲泷急唤一声,下意识地举步欲追,却又在迈步前,顿住了动作,或许,她也明白,现在,让流萤一个人待着,或许更好。
“夫人,齐永他……”片刻之后,莲泷才扭头望向谢鸾因,语调微哑地问道。
谢鸾因黯下双目,轻轻“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残忍的?这样的事情,她还小,我应该耐着性子,慢慢跟她说的,而不是这般直截了当。她这个年龄,哪里直面过生死与阴阳相隔,到底太残酷了。”谢鸾因幽幽苦笑着道。
莲泷却是再明白不过,连忙摇头道,“姑娘莫要这么说,奴婢都明白的,你是为了流萤好。长痛不如短痛,这样的事情,慢慢说又有何区别?届时,不也一样是痛吗?倒还不如快刀斩乱麻了。”
再说什么生死与阴阳相隔之事,她家姑娘懂得时,甚至还比流萤年岁还要轻些。
流萤还经过灾荒,可她家姑娘,却是从天上,瞬间便跌落在么泥沼里,要说痛,谁能比得过她家姑娘?
不过……兴许就是因为如此,就是因为自己亲身经历过,知道有多痛,所以姑娘才格外的心疼流萤吧?
谢鸾因深吸一口气,平复么下心绪,转而望向莲泷,“你呢?你方才就有话要跟我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