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伤口,不光受创面积极大,而且这人肯定是随便一裹,便骑马赶回来,所以回来后,内衣都被冻在了身上,才让伤口再次受创。
可就算这样,他还不去找大夫……
他不是怕露了自己的行踪,是怕露了她的……
赵皓惊讶的看向了她。
“看什么看,转过身去!要不,我可不保证我刚练的绣花技术。”苏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赵皓噗嗤一笑,转过身,将背部留给了她。
见赵申还在发呆,还加了一句:“听姑娘的话,快去!”
是了,她虽然从来没有见过战争,没有见过死人,没有见过鲜血。
但是当大难来临,国将破城将灭,连那些大臣武将们都惶恐不安的时候,她却是站了出来。
毫无惧色的站了出来。
不光如此,她一个女人,一个养尊处优的王妃,皇后……
看着那些残肢断臂,看着那些不堪的尸体,一丝害怕和犹豫嫌弃都没有的,不光指挥着别人,自己也亲自上去,就那么跟着那些大夫,在伤兵营里没日没夜的帮忙。
有一次,他去伤兵营找她,看到她蹲在一个刚死去的少年兵士的尸体边哭泣。
她哭得眼泪流了满面,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般的悲伤,让站在墙角看着的他心都揪了起来。
可当听到来搬运尸体之人的脚步声,她便立时收了眼泪,将脸一抹,再站起来,便再无一丝软弱,冲向了另外一个伤兵。
那时候他们还天天粘在一起的时候,记得有一次,她拿着一本不知道哪找来的诗集,念到: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之时,望着他吃吃的笑。
后来他去查了蒲苇,那是一种随处可见的植物,初看不过就是杂草,可是不管在什么境地,它会随风轻拂,但是绝对不会弯腰,就算百折千绕,一旦松手,便又能恢复成笔直的模样。
便是冬天枯萎,只要春风一吹,便又满目春色。
她是最坚韧柔软不可催的蒲苇,可惜……
这辈子,他一定能做她的磐石,一定!
赵申得了赵皓这句话,才从苏姑娘居然不怕这么狰狞的伤口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往外面跑去。
跑出门口的时候,瞪了一眼门口两侍卫。
(居然不给他提个醒)
苏月先拿起布包里的酒瓶,对赵皓道:“会疼,忍着。”
赵皓笑了一下,感觉到苏月在背后瞪他,便乖乖的拿起了床上的枕巾,咬在了嘴里。
苏月将酒瓶一倒。
酒洒在伤口上好似都冒出了一阵青烟,可是赵皓只是身子抖了一下,连闷哼都没有发出。
苏月心中赞了一声,便聚集了所有注意力在伤口之上。
酒清洗过后,再拿着帕子将那些冰渣子洗去。
这么凑近一看,便可以看见那伤口里外还有好些冰渣和碎土。
想是他被砍了一刀后,衣衫都裂开,为了闪躲,又在地上滚动,所以才留了这么多杂物。
现在晚上气温还是零下,带着这样的伤口跑回来……
这家伙真是!
“无事的,我不怕痛,你大力一些无妨。”赵皓拿下了枕巾,柔声道。
苏月瞪了他一眼,手上的速度却是加快了。
晚上温度低,对他伤口损害大,但是也有一个好处,那便是也降低了血液的流转速度,所以才能在他那么粗鲁的上药包扎下让血暂时止住。
现在她融化掉了这些冰渣和药粉泥巴,鲜血立时便冒了出来。
“姑娘。”赵申拿出一坛子酒进来,就看见赵皓背上鲜血哗哗的流,吓得叫了一声。
苏月懒得去理他那叫声中的怀疑,接过酒坛子直接对赵皓身上一倒。
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将药粉倒入伤口内部,再以极快的速度,在豁开最大的地方缝针。
缝好之后,又洒上了药粉,然后将纱布按在了伤口,再用绷带包扎。
那手速,那熟练的模样,让赵申完全呆住,手还保持着递酒坛子的模样,结巴着问:“姑娘,您祖上是大夫还是裁缝?”
苏月瞅了他一眼,再看了下面露诧色的赵皓,淡声道:“山上好茶树都位于险峻之地,采茶之时少不得要受伤,那些地方可等不到喊大夫前去,少不得要自己处理。”
一边说着,苏月收拾好了剩下的东西,道:“将军在车上休息吧,这些药还能支撑一下,但是最好尽快到汉阳。”
说完,便转身离开。
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赵皓手抚在了绷带上,背后伤口被酒精激出的剧痛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唯有她帮他绕绷带之时,偶尔贴上来的那种柔软和温度,如同巨浪一般的冲击着他的脑海。
她还说,让他在车上休息……
啊!
他有点后悔太早将那偷袭之人给杀了,让他多砍两刀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