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侍郎已经冲到了云轻鸿身边,扶着云轻鸿道:“你起来作甚?快,快去躺着。”
云轻鸿看着他,看着他依然漆黑还没有染上霜色的头发,看着他虽然憔悴但依然显得年轻的面容。
还活着,父亲还活着。
还没有因为母亲的自私一夜苍老,没有因为母亲的任性而被戎人发现,死于戎人的刀下。
眼眶有些发红,云轻鸿定了下神,就着云侍郎的手,在椅子上坐下,然后看向了云沉水。
再然后看向了云姚氏。
眼中神色复杂,云轻鸿微微勾了下唇角,对云侍郎道:“父亲,那些人不能杀。”
“三郎?”云侍郎诧然。
“三郎说的对!三郎说的对!”云姚氏则是大喜的叫道:“三郎,你醒了就好了,他们都在胡说,你不要听他们的,等你好点了,便和眉眉定亲。”
饶是知道她一定会这么说,云轻鸿还是觉得心尖都痛了起来。
母亲对他一直很好,一直以他为傲,一直是他要什么就给什么,他也一直以为,母亲是把他放在心里疼的。
为人子女,孝字为先。
所以,不管云姚氏做了多少错事,不管那人受了多少委屈,他都是坚定的站在了母亲这边。
坚定的认为,母亲只是因为目光的局限所以才做下那些事,绝对不是有什么坏心,母亲是爱他,爱父亲,爱家里人,只是因为见识有限,所以才做下那些事。
他帮着母亲,帮着母亲扫尾,甚至,甚至逼着那人来背下黑锅。
他以为,母亲只要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便会改的,为了他们兄弟三个,为了父亲,她会改的。
当年,那人说云姚氏生性恶毒,自私自利,心里除了自己再无其他人,他抽了那人一个耳光,骂那人,恶毒的是她!
他,错得离谱。
就因为他的纵容,让云姚氏越发胆大,最后逼得他们云家不得不加入蔡相阵营,到得最后,大哥惨死,二哥惨死,父亲惨死,云府满门,只有云姚氏和姚眉活着逃出了城。
那人将自己身边的护卫都派了出来,特意护送云家之人到了暗道边才走,只要再走上一里路,就能逃出去。
可是,云姚氏却非闹着要回去拿她忘记带的珠宝,那大声吵闹声,引来了戎人……
可出到城外,和他汇合后,云姚氏却说,是那人的护卫出卖了云府。
若不是,后来抓到了屠杀云府满门的戎人将领,他还不知道真相。
他还恨着那人……
其实他早该知道的。
那人若是真想下手,真的想灭了云府,根本不必让自己的护卫动手,她只要不派人,不让人告诉他,她已经挖好了密道,城破之时,云府自然满门被灭。
或者说,只要她不让赵皓派兵进驻云府,在京城最初那混乱时期,云府只怕就会像宁远侯府,蔡府,那些府邸一样,被乱民抢了个干净,杀了个干净。
那人,从来就是光明磊落的,爱也好,恨也好,喜欢也好,讨厌也好,从来都是摆在台面上,断然不会做背后捅人一刀的事。
而且,云府满门,她恨的不过是云姚氏和他而已。
要真动手,也不会针对他人。
他不相信她,无非是因为……
“你住口!”云侍郎冲着云姚氏大吼了一声,又回头对云轻鸿柔声唤道:“三郎,三郎,好,你怎么说父亲便怎么做。”
云轻鸿的脸色太过惨白,而在云姚氏说话之时,他眼底那深重的悲戚更是让人心惊,想着儿子自来孝顺,云侍郎心下虽然愤怒,看到儿子这般模样,也只能先顺着他来。
云轻鸿回过了神,轻轻摇摇头道:“父亲,如今朝局不稳,要是云府传出,云侍郎之妻,因为想让自己外甥女嫁给自己儿子,不惜伙同外人陷害儿子,还造成儿子重伤,差点丧命,父亲,到时候,人家会怎么看云府?会怎么看您?”
家有毒妇,连后宅都管不到,以至于让妻子害了自己儿子,这样的人,能治理天下嘛?能做一部之首(尚书)嘛?甚至,他们云家四人都要被质疑当官的能力。
那蒋家,不就是因为蒋氏而被撸了个干净?
云侍郎心头巨颤,神色凛敛了下来。
云轻鸿轻轻吸了口气,缓了一缓后道:“父亲,将母亲身边所有的人,不光是婆子,连同丫鬟,还有外面的那些管事,全部发配,卖去边远之地,或者是矿区,务必保证,他们被卖之后,活不过一年。”
“三郎!你胡说什么!”先头还面带喜色,现在听得这话,云姚氏顿时叫了起来。
云轻鸿当没听见她的叫声,再度缓了口气道:“父亲现在派人去母亲屋子里,找出账本,母亲私下放高利贷,与人合作谋取非法利益,这些事,都是那些管事经手,父亲找出后,只说是那些下人动了贪心,私自牟利,以此为由将那些管事全家卖掉。”
虽然说主人有处理奴婢的权利,但是没有犯错便喊打喊杀,甚至发卖全家,还是会受限制的。
上辈子,那人便说过云姚氏指使手下干过那些事,想来,现在云姚氏应该也是做过的,只要一查就能知道。
有此为名,处理这些贱奴便顺理成章了。
不去看脸色剧变的云姚氏,云轻鸿继续道:“母亲受惊过度,父亲应该让母亲静养,着忠心之人守住母亲,务必不让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接近母亲,至于姚眉,这次她身边的丫头护主不当,全部畏罪自杀,父亲,姚眉已经年长,该是送回杭州,由她自己父母去养了,连同姚家送来的那些东西,全部给姚家打包送回去。”
今年年底,皇帝便会对姚家动手,上辈子,姚眉留在了云府,逃过被流放的命运,这次……
呵呵!
这是要软禁云姚氏,断了她所有手脚的意思嘛?
云侍郎愣愣的看着云轻鸿,半晌之后点头道:“好,就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