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哗啦……哗啦……”
这天夜里,雨依旧下得很大。
临时团部所在的避雨棚里篝火烧得很旺,李四维在默默地抽着烟,郑三羊和陈怀礼也都在沉默着。
“团长,”
良久,郑三羊咬了咬牙,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沉重,“自进入达罗盆地以来,我们团已经陆续收容了将近七百个掉队的友军,可是,前面路上不知道还有多少……再这么下去,我们只怕……只怕要被他们拖垮……”
人在身处绝境之时,救人和自救从来都是个残酷的问题!
“三羊,”
李四维轻轻地摆了摆手,打断了郑三羊,勉强地笑了笑,“我们这不是还没被拖垮吗?放心吧!前面的路不远了……”
“不远了吗?”
郑三羊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沉默。
陈怀礼欲言又止,最终也掏了一支树叶卷成的烟抽了起来。
刘天福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良久,轻轻地说了一句,“兄弟们撑得住……”
团长说,前面只有不到六十里地了……再咬咬牙吧!
团长说,前面只有五十里地了……就快要走出去了!
路依旧难走,就连骡马也在不断地倒毙,但兄弟们都在咬牙坚持着。
雨依旧在下,六十六团在向北缓缓地推进着,距离葡萄平原越来越近,收容的散兵也越来越多,但是,兄弟们越来越疲惫,食物也越来越紧张了。
“啪啪啪……哗啦……哗啦……”
一天午后,雨又下了起来,六十六团迅速地建好了宿营地,一切仿佛都和往日宿营一般无二。
临时团部所在的避雨棚里,各部主官齐聚,将个避雨棚挤得满满当当,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李四维,空气都好似凝固了一般。
众将目光汇集之处,李四维坐在篝火边埋头在面前的地图上比划着,神情专注。
“呵呵,老子就说嘛!”
良久,李四维笑呵呵地骂了一句,抬起头一扫众将,笑容不减,“根据测算,我部距离葡萄平原已经不足三十里……”
“三十里?”
孙大力一怔,疑惑地打断了李四维,“团长,昨天你也说不足三十里,可是……”
“呃……”
李四维笑容一僵,瞬间又恢复如初,“大力,这个……测算总是会存在一些误差的嘛!”
说着,李四维把地图抓了起来,递向了孙大力,“要不,你自己来算算……”
“算球了,”
孙大力连忙摇头,满脸讪笑,“那些坡坡坎坎一道连一道,我看着脑壳就痛……”
“哦,”
李四维笑着摇了摇头,一扫其余众将,“哪个要来算算?”
“不用了,不用……”
众将纷纷摇头,“不就是三十里吗?让兄弟们再咬牙坚持一下就走出去了……”
“这就对了嘛!”
李四维赞了一声,再次环顾众将,“兄弟们,再难的路,我们不也趟过来了?不就是三十里吗?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说着李四维的目光落在了刘黑水身上,“黑水,今天晚上的口粮增加……三分之一……”
“增加三分之一?”
刘黑水急了,“团长,按照原来的供给量,粮食也只能撑两天了……”
“我晓得,”
李四维笑着摆了摆手,“这不是马上就要走出去了吗?也总该让兄弟们吃顿饱饭嘛!”
“可是……”
刘黑水还欲再劝,却见李四维又摆了摆手,声音里满是唏嘘,“一路走到这里,团里的骡马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伤员病号和补给都得靠兄弟们抬了……不吃饱饭哪里行呐!”
“是!”
刘黑水只得咬咬牙答应了下来,“那三匹骡马眼看也不行了,干脆晚上一并整了……给兄弟们加餐吧!”
“也行!”
李四维点了点头,笑着开了句玩笑,“看来,兄弟们比那些骡马还要强壮呢!”
“还真是这样!”
陈怀礼连忙附和,感概不已,“一路走来,骡马病的病死,累的累死,兄弟们却撑到了现在……”
“是啊!是啊……”
众将纷纷附和,话语间饱含辛酸,却也透着自豪。
“兄弟们,”
李四维突然神色一肃,“努力吧!只要能把这些兄弟活着带出去,那么,未来的六十六团就将成为一支真正打不垮的队伍了!”
“是!”
众将一怔,轰然允诺!
“好了,”
李四维摆了摆手,“都散了……回去多给兄弟们打打气,尤其要注意那些表现出了沮丧情绪的兄弟!”
“是!”
众将答应一声,纷纷起身散去。
“呼……”
待众将出了避雨棚,李四维长长地出了口气,神情疲惫地往背后的树根上一靠,自嘲地笑了笑,“老子这脑袋越来越晕乎了,差点就演砸球了……”
“还能咋办?”
正在收拾地图的郑三羊苦笑着接了一句,“就算演砸了,也得继续演下去……”
说着,郑三羊的语气变得笃定起来,“就算你演砸了,兄弟们也愿意相信……”
“唉!”
李四维一声长叹,尽是疲惫之意,“这雨要是能停一停该多好啊!”
“啪啪啪……哗啦……哗啦……”
天亮了,雨并没有停,但兄弟们的精神明显都好了许多。
还有二十里呢!
真地就快走出去了!
昨晚上,团长都下令加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