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不是他的官员头脑更先进,而是因为桂王根本没有什么权力。他那里说白了就是个同盟,不想交税的两广士绅,被杨庆赶出湖广的左良玉旧部,不想被杨庆赶去开荒的靖江王家族的同盟。
桂王就是个摆设。
他的话在广州城内勉强好使,出了广州得看各地士绅是不是搭理。
杨庆喊口号限制君权,但桂王那里根本没有君权,两广士绅在这种可以说完全放纵的环境里,依靠着野蛮生长,迅速进入自由资本主义。尽管亩产很高,但绝大多数都是山区这种农业上天然的劣势,让两广的士绅更加重视工商业,而和鬼佬们关系上更亲密,也让欧洲的政治制度开始影响他们。现在杨庆的南洋公司,在海上最主要竞争者之一,就是全面放开沿海港口后,蜂拥南下的两广海商,甚至后者已经开始在海上袭击南洋公司的商船。
也包括和福建士绅勾结玩沿海的走私。
佛山钢铁业突飞猛进。
广州纺织业兴旺发达。
广西茶园蜂拥而上。
自由资本主义的威力正在两广开始释放,当然,繁荣的另一面,被压榨出最后一滴血汗的奴工同样也已经出现。广州的水力纺织作坊里面那些女工每天至少工作十八小时,粤北的铁矿里,十三四岁的童工推着沉重小车的情景已经随处可见,他们的血汗换来的,仅仅是勉强果腹的食物。就连类似羊吃人的情况都出现,不过不是羊吃人,而是蚕吃人,糖吃人。为了增加丝绸和蔗糖产量,两广士绅不断逼迫自己的佃户把良田改种甘蔗和桑树,然后用出口的收入在东南亚尤其是越南购买大米,回来用米价再一次压榨一遍。
古老的剥削方式正逐渐在两广被淘汰,而新的剥削方式正在崛起,对于两广的贫民来说……
他们真还不如过去。
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过程正在两广血淋淋地上演着。
极富与极贫比邻而居。
广州城内日渐繁华的商业区和珠江岸边一天天增加的纺织作坊的另一边,贫民窟里几乎两头不见太阳的工人们,拥挤在贫穷的泥沼,每天用来果腹的可能仅仅是几个地瓜,而且得用血汗去换……
顺便说一句。
大明的第一座殖民地已经建立。
但不是杨庆这个穿越者建立起来的,而是两广的海商以抢占方式,硬生生从真腊王手中夺取,位置就在河仙,也就是原本历史上不愿意忍受咱大清统治,举族南迁的莫玖所建立的港口国所在地。两广海商在这里建立起大明第一座海外殖民地,用于作为南洋贸易的中转站,甚至在河仙由葡萄牙人设计建立起一座棱堡。
那里也是一座自由港。
话说第一次得到这个消息时候杨庆都有些忧伤了,身为穿越者他居然被一群土著给超越了。
至于剩下的张献忠那里依然维持着古老的秩序,而且秩序良好,毕竟他有成都平原的天府之国,这片土地不打仗没有过不好的。士绅虽然不交税,但盐业是他控制,和李自成之间的贸易是他控制,更别说还有三峡剑阁等关卡的税收,而且他的军队也在屯田,仅靠这些就足够让他日子过得很舒服了。
老百姓过得也还可以。
虽然土地还是士绅掌握,但四川终究不是江南,有大量荒地可以去开垦,张献忠又鼓励垦荒,所以自耕农数量多,而这一点又迫使士绅少量降低地租以留住佃户。
当然,关键是粮食产量高。
成都平原的都江堰灌溉区,粮食亩产和江浙水田没有区别,哪怕七成地租,佃户一年收入仍旧可以保证能吃饱。五六石乃至超过七石的亩产,哪怕七成地租,佃户仍旧能够每亩剩下三四百斤,就算谷得脱壳,那也是近三百斤米,只要没有苛捐杂税,五口之家两个劳动力,租十亩地就完全能勉强养活全家,这和北方那些亩产一石的有本质区别。
富饶的土地成就了张献忠。
甚至哪怕就是杨庆的地盘进行全面范围的平均,都不如张献忠治下的老百姓生活水平高。
毕竟杨庆治下很多人得吃地瓜而张献忠治下根本不吃地瓜,人家全都是吃米面,当然,这样的很大原因是四川不用向朝廷交税,封闭起来自给自足的四川,在目前不足千万人口的情况下,那小日子肯定逍遥快活。
金声桓那里日子也不错。
他实际上就一个以襄阳枣阳为南界向北的整个南阳盆地,虽然和成都平原没法比,但好在他治下总共也就一百来万人口,这片盆地承接了四周群山的雨水,终究还是勉强能够维持的。而且他控制着汉江和江汉向北的商道,尽管他也不收士绅的税,以获得大族的支持,但依靠商业的控制权仍旧过得不差,事实上在这种小冰河期就是越向南越好。
淮河是一条分界线。
淮河乃至淮河北岸少部分区域然后向南,就都是能自给自足的。
这条线越往北越差。
像多尔衮这种最北边的就只好抢掠了,李自成实际上也算抢掠,因为他收杨庆保护费和掠夺西北。而多尔衮之所以最倒霉,是因为他打不过杨庆和李自成,已经没法抢了,于是他就维持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