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佛修已捂住胸口,慢慢盘坐下,两道细细的血丝,从他的鼻腔中滑落,而后是眼角、耳朵……不大一会,他便满脸是血。
“不碍事的,”他苦笑一声,制止了披袍人的举动,“只是气血翻涌,调息片刻便好。”
佛修说话时,他的法衣开始簌簌碎裂,不大一会,佛修的上半身便彻底的暴露在外。
只见他虽相貌清俊温雅,衣袍之下的身躯,却是精壮有力,肌理分明,更是从腰线开始,纹着大片大片的浮屠。
这浮屠极狰狞,布满他的后背、两臂,只消一眼,便仿佛有无数尸山血海呼啸而来。
披袍人只看了一眼,便被浮屠纹身之中的煞气惊得连连退后,他撇开视线,只将焦距放在佛修的脸上,关切道:“佛子可有不适?”
“还好。”
见他不似强撑,披袍人与黑兜帽对视一眼,开口道:“极乐宗中,居然有这般人物。”
“听她自称‘本座’,难道是极乐宗哪个老怪破关而出了吗。”
“我宗并无观气之法,倒是不能确定她的年龄。”
“佛子,”披袍人关切道,“您意下如何……佛子?”
便见那佛修,似乎被惊了一般,轻咳一声:“抱歉,我走神了。”
他犹豫片刻,抬头去看披袍人,求证一般:“阿华……”
“佛子?”
“我们珈蓝宗,”佛修轻声道,“可曾骗过她……”
他眼中浮起一丝窘迫,耳尖微红:“骗过极乐宗的钱吗?”
……
夏泠一击的手,踹了秃和尚一脚,便迅速脱身。
她并不打算与这几人过多纠缠,一来对方有三人,除开那两个拖后腿的兜帽,剩下那个秃驴,虽然看似温和,但夏泠总觉得他气质冷冽,凝视他时,血海仿佛呼啸而来,比储温的杀气还要重。
二则是因为,此地离栋浪坊山涧,仅有三百里,实在太近。若打起来,恐怕会惊动天霄宗的人。
但暂时放过他们,不代表日后不算账。
今晚这三人,夏泠猜测,他们应当是五宗之一,珈蓝楼罗的弟子。
毕竟那两兜帽,把五大宗门,除了珈蓝宗的全贬了个遍,还有那个明晃晃的光头标志,简直在夜色里发着八百万度的光。
夜色晦暗,夏泠收起灵光,悄然降落在栋浪坊外的密林之中,远远的眺望着那如锁云遮雾的山涧。一面观察,一面则思考着珈蓝宗。
珈蓝楼罗,这宗门虽位列五宗之一,但跟其他四宗的来往并不多,皆因此宗修佛,全宗上下多为佛修,修炼方式自成一体,夏泠对他们唯一的了解,就是:
这宗门用一手抄本,骗了极乐宗20万灵石。
另外就再算上今晚的出言不逊。
真是一窝贼秃。
夏泠面色沉沉,凝视着前方的大阵,子时过后,她便与云鸿告别,去楔子塔交接,然而在塔内却惊觉变故,疾驰至这山涧,却被大阵阻拦。
若非先前那贼秃,点破阵中之人,乃天霄宗萧雪以,夏泠都不知道在这设阵的,是天霄宗。
她回忆着那和尚的言语,心中忽有紧迫之感。
虽然对那三人无什好感,但夏泠也不得不承认,那和尚说得有几分道理。天霄宗确实是人才济济,隐隐有在五宗中成执牛耳者之势。
这一次竟悍然出手,夺下栋浪坊,绝非萧雪以一人临时起意,恐怕天霄宗早有将坊市据为己有之心。
堕月秘境,其实说穿了,就一个能供给元婴期修士修炼物资的秘境,夏泠来这堕月盟会,大半的目的只为了全玄门修士都会参与的擂台赛。
她要在这擂台赛上扬名,为极乐宗夺来魁首。
至于秘境里面的东西,可能还比不上她的私库,夏泠并不关心。
但正因为这盟会乃面向天下玄门修士,若天霄宗将供应物资的坊市夺下、控制,则平衡必然被打破。
这栋浪坊市,本就不该掌握在五宗任何一宗的手中。
眼见阵幕越发稳定,想来里面的战斗早就进入收尾,夏泠不由叹息——先机已失。
她想了想,发出一道隐秘的传讯符,飞向极乐宗驻地,便飞身一跃,如一缕风,悄然滑入夜幕。盘旋片刻,在栋浪坊的大阵边缘停下。
此地已经有些零星建筑,但大半损毁,夏泠躲入一间被劈掉屋顶的客栈大厅,敛息等候。
过了一会,两名天霄宗弟子,驾飞剑驰过,在半空盘旋巡视。
正是此时,夏泠低语:“过来。”
过来——
那两名天霄宗弟子忽地一怔,脸上齐齐浮现迷惘之色,剑光徘徊片刻,一人道:“此地瞧着没什么大碍。”
“那边去别处寻寻。”
他二人像模像样的对话完,便一前一后,潜入夜色,极其自然地回转,往夏泠藏身之处而来。
夏泠立于原地,气定神闲的等候两人靠近。
外界总传说,极乐宗人擅长蛊媚之术,其实这也不算全错,极乐宗确实有摄人心魂的迷术,便如现在,夏泠所施展的,摄魂迷音。
她口中所吐声音,似沾染着丝蜜,比起平时,更为甜美:“告诉我,天霄宗在此,谋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