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勤倒是想说几句,但他是个厚道的长者。良好的修养不容许他,对上司落井下石。
众人的目光,便落在张相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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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皇帝和两位大学士,都将目光汇聚到自己身上。
张居正却陷入了回忆的漩涡。
毫无疑问,师相是他仕途的贵人,和人生的导师。
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师相就对他另眼相看。
在庶常馆时,师相每每于课外传授他理政治国的道理。
京都米贵,当时他日子过得清贫,师相便时常接济他家。
严嵩当国,横行无忌,他也想像同年杨继盛那样,上本弹劾严党,却被师相一次次的劝住。
他不理解、告假回乡,师相便在书信中,苦口婆心教育他,保全己身的重要性。教他内抱不群,外欲浑迹,相机而动。
师相又在合适的时机,把他送入裕王府,让他成为储君的班底,这才造就了他在隆庆朝的异军突起……
更不要说共拟先帝遗诏之恩,连升八级之情了。
可以说,没有师相就没有今日的不谷。
师相对不谷,恩深似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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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眼泪顺着张居正的面颊淌下。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得那泪滴闪闪发光。
看到张师傅居然哭了,隆庆皇帝不禁感动于这份师徒情深,抽抽发酸的鼻头道:
“张师傅不要难过,朕会尽全力留下元辅的。”
却见张居正摇摇头,掏出帕子擦掉泪珠,然后嘶声道:
“师相这次是真的累了。不被旁人理解也就罢了,连亲生兄弟都要捅他一刀,让师相如何再立于朝堂之上?”
李春芳和陈以勤闻声,暗挑大拇指。不愧是张相公,哭着也能捅刀子。
有人起了头,二位也不客气了。
李春芳便也叹气道:“是啊,元辅本来身体就不好,今春以来时常卧床不起,都是在直庐中票拟奏章的。老人家眼睛也看不清了,全靠小阁老口述。再遭此番重击,怕是很难撑得住了。”
“是啊。”陈以勤点点头道:“与严党周旋二十年,透支了元辅太多心力。如今国无奸臣、政治清明,陛下就遂了老首辅的愿吧。”
“嗯……”隆庆皇帝让三位大学士,你一言我一语,说动了心思。
颔首寻思片刻,他又想起那个最现实的问题,问张居正道:“张师傅不是说,只有元辅复出,朝廷才能恢复正常运转?”
“为臣确实说过这话。”张居正毫不讳言,话锋一转道:“但师相不在,也有师相不在的办法,只要陛下下定决心,办法总比困难多。”
“什么办法?”隆庆追问道。
“之所以六科一请辞,朝廷就停转。是因为无人‘科抄’,六部各衙门收不到抄送的题本。”
便听张相公不紧不慢的分析道:
“然而,最初抄送奏章,并非六科之职,而是由中书省履行这项责任。”
“不错。”李春芳颔首接过话头道:“后来太祖皇帝因胡惟庸案废宰相,撤中书省,才将上传下达的差事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六科,一半给了新设的通政司。”
“原来如此。”隆庆皇帝有些明白过来。“那暂时将‘科抄’之权,交由通政司代掌,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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