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洪不为所动,“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为了得到你田家,我得罪一个郑家,有什么意义?何况郑家的实力似乎比你还要高些。”
田桓看着袁洪,想要从他威严的脸上读出些什么,但宣告失败,于是一丝狠色出现在他眼中,“若是再加上李家呢?”
袁洪终于动容,“李家?”
由不得他不激动,就在刚才,他得到飞鸽传书,自己最大的倚仗,彻底没了。
袁家三长老袁镝在失势近一年后,终于被撸掉了长老的帽子。
那些最近一年中,对自家地盘觊觎已久,苦苦压抑的对手们都将浮出水面,露出爪牙,朝着自己这块肥肉扑来。
刚才自己还真是在密室中与自家供奉商谈,愈发明白形势的严峻。
若田桓所言为真,李家愿意一同倒向自己,干脆趁此机会直接灭了郑家,岂不是能将这衡阳城打造成铁板一块,到时再去本家徐徐图之,或许就能逃出生天来。
田桓一脸急切地看着袁洪的表情,将内心深处的胜券在握掩藏地非常好。
一个面临困境的人,是不会放过任何可能的筹码和资本的。
果然,袁洪尽量掩饰自己的激动,故作平静地问道:“李家?你凭什么能做李家的主?”
田桓的样子依旧谦卑,“如果我能做李家的主,对于此事,袁兄还会担心什么?”
袁洪想也不想,“自然是那位在郑家身后若隐若现的神秘人。”
田桓叹了口气,拍着膝盖,稍稍坐起一点点,“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做李家的主。那人跟寻真观交恶了。”
云落漫步在一座山头。
在这片土地上,有一座非常出名的山,山若衡器,故名衡山,山南有城,故名衡阳。
可现在的云落,没有去往那座相传曾是上古神祇封正所在,有茂林修竹终年翠绿,奇花异草四时放香的衡山,而是来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小山,石鼓山。
四面凭虚,其形如鼓。
他来这儿,只是想见一个人。
看着寻真观旁边的那个小茅庐,里面隐现
的人影,他笑着自言自语,“运气不错。”
等到云落走近茅庐,茅庐的主人已经站在门口迎接。
云落恭敬施礼,“凌荀见过李公子。”
主人笑容温和,“凌公子请进,用杯清茶。”
云落跟在主人的身后进了茅庐,陈设简单,最多的就是书册。
在茅庐主人泡茶的当口,云落微笑道:“我原以为市井之口,多有夸张之嫌,今日一见,反倒觉得他们还可以再生动些。”
茅庐的主人正襟危坐,泡茶的动作一丝不苟,当把装满清亮茶汤的茶盏递给云落之后,方才微笑回应,“于我何加?”
云落点点头,“有人来此,李公子都会亲自出迎相待?”
茅庐主人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我可不是来开客栈茶铺的。”
云落哈哈一笑,“那李公子来此是治学,还是逃避,又或者兼而有之?”
场面上依旧笑意盈盈,话题却已很深。
茅庐主人,衡阳李家的大公子,李宽。
一个被整个衡阳城念叨在口中的奇人,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却偏偏去那寻真观旁结庐而居。
有人猜测是李家指使的,为了更好地跟李家背后的寻真观打好关系而有意为之;
有稍微了解些内情的,知晓这位李大公子曾经也是个修行胚子,估计是来寻真观学道的;
而至于,最深的内幕,或许只有几大姓的高层知晓。
这位李公子是个修行胚子不假,但却没有拜入道教,而是不知犯了什么失心疯,痴迷上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教派,儒教。
那个教派甚至连个居所都没有,也没啥出名的大修士,打架不行,嘴皮子也不厉害,来来回回就是些四处浪荡的弟子,嘴里念叨着那些没用的仁啊,义啊的。
偏偏就把这李大公子给迷惑得不行,家里管着不让,干脆就跑来寻真观,在旁边弄个茅庐蹲着。
更蹊跷的是,寻真观的观主偏偏还准了,不仅如此,还主动为他说话,劝走了带着人马铁了心要把李宽绑回去的李家家主李计。
无可奈何的李家家主李计临走前撂下一句狠话,“我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
回了李家,却被自家夫人的粉拳玉腿一顿捶打,“什么你没生,那是老娘生的!凭什么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问过我吗?我不管,我的好儿子就不能受了苦!”
于是,亲自登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劝了半天,最终在多番拉锯下达成了协议,李宽同意自己母亲帮忙修缮一下茅庐,弄得舒坦点。
然后李宽看着母亲一挥手,早已准备好的泥瓦工匠迅速出现,只能一声苦笑,知子莫若母。
此刻的李宽,凝神望着云落,“凌公子觉得这个世道如何?”
云落微微低头,沉默了一会,“不好。”
“有何不好?”
“为何不好?”
“如何变好?”
“如何才算是好?”
李宽接连抛出四个问题,大袖一摆,就要坐而论道。
一个苍老的嗓音响起,“李宽,此事不急。凌公子,不如进观一叙?”
云落抬头,“老观主?”
苍老的声音有些笑意,“老人跟前不说老,妇人面前只称美。”
云落连连拱手,“观主不仅道法高明,活得也通透。”
寻真观主笑了笑,“用李宽的话来说,孺子可教!”
被搅了兴致,李宽也没有一点不满,端起茶盏敬了云落一杯,“一会儿再聊。”
当云落走入观中,正殿内,一个发须皆白的老道士手持拂尘,头上子午簪、芙蓉冠,微笑着看着云落。
二人见礼后,老道士微笑望着云落,“蛟龙过处风雨兴,云公子驾临衡阳,这城中必将风雨飘摇。”
云落如临大敌。
正殿中,突然有冲天剑气悬而未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