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推着元焘,阿史那伊利牵着阿史那思齐,赫连青山披甲而立,雁惊寒脱去黑衣,恢复了一身草青色长衫的打扮。
崔贤、郑轩、邓清、谢崇、符天启等人也分别站在两旁。
一个被绳子随意捆着的人被雁惊寒从殿外拎了进来,推到了场中。
薛锐看着被众人簇拥的裴镇,又扫了一眼皇位旁,躺着的那具尸体,意识到大势已去。
说来也奇怪,他能够抛却尊严,弯下膝盖,瞬间投靠薛雍,面对薛镇却发自内心地鄙夷和抗拒,明知此刻不投降就是必死,他也硬气地选择了宁死不屈。
他朝地上唾了一口,“瞧瞧,你还是这么没用,还是只会躲在大人物的庇护下苟活。若没有这些人,你算个屁啊!”
裴镇没有动怒,只是平静道:“你是在鄙夷这种庇护本身,还是只因为他们庇护的对象不是你?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不庇护你呢?”
坐在椅子上元焘缓缓闭上眼,靖王能自己想通这个关节,便再无什么大的忧虑了。
薛锐似乎被戳中了痛处,闭嘴不言。
“我来告诉你吧。”裴镇向着薛锐走过去,“因为这些一国栋梁,一世雄杰们,所思所想,都是为了北渊千秋,为了草原万民,他们选择我,只是因为我有能力将北渊带到更好的未来,而你,不行!”
幽云州的连日征战,和今夜的滔天变故,让裴镇迅速成熟了起来,脸上终于露出了众人期待已久的霸气。
薛锐被这种气势震慑得朝后一退,“你胡说!”
“你残暴不仁,阴狠毒辣,心中只信奉利益,行事只讲究得失,不怀仁义,不行正道,若你这种人坐上渊皇之位,岂非草原之憾,万民之悲!”
裴镇声色俱厉,慷慨激昂,薛锐却不为所动,哈哈一笑,嘲讽道:
“最是无情帝王家,若不能杀伐果断,手腕出众,又如何统御百官,震慑各部,靠你口口声声说的仁义?到头来,还不是得落到实打实的刀兵之上。若是没有这些兵马,你今夜能在这儿跟我耀武扬威?还说什么仁义,简直是可笑至极!”
“我从不拒绝武力,但我也不依赖武力,若一切都倚仗着兵强马壮方能行事,我等与那丛林草原上的禽兽何异?”裴镇盯着薛锐的那张向来苍白的脸庞,“你应该庆幸我今夜没有再杀人的念头,接下来的日子,你最好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这个朝廷的变化。”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薛锐,在裴镇说出不杀他的那句话时,凭借着视死如归支撑起来的勇气被瞬间抽走,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劫后余生的喜悦出现在他的脸上,无论如何,活着总比死了好。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靖王殿下,老夫有一事相请。”
裴镇扭过头,瞧见出声之人乃是阿史那伊利,连忙道:“您请但说无妨。”
阿史那伊利指着薛锐,“此人与老夫有大仇,但既然殿下饶过了他的性命,老夫也不便多言,但后宫之中,那位明妃,殿下可否将其带来此间,交由老夫处置?”
裴镇一愣,一时有些糊涂,想不明白这阿史那伊利大人跟明妃又有什么解不开的恩怨。
赫连青山眼观鼻鼻观心,神游天外。
元焘在一旁却听不下去了,睁开本已闭着的双眼,“老东西,早晚要说清楚的事,还藏着掖着干什么?”
阿史那伊利双眉一挑,“老夫行事,还轮不到你个老掉牙的在这儿叽叽歪歪。”
元焘轻哼一声,看着裴镇,“他是你外公。”
旋即坏笑着闭眼,默默养神。
裴镇脸上的迷茫瞬间被惊讶取代,他对阿史那伊利的所有了解都来自元焘,在来路上,元焘虽然在言语中故作对其不以为然,但裴镇还是可以从那些惊心动魄的往事中,听出元焘对这位跟他齐名的老人那份由衷推崇。
但他是自己的外公?
回想起敕勒说过的话,自己母亲的家族背景也很大,大到当时还是一国太子和一国亲王的父皇和叔父都不得不忌惮,而在母亲死后,外公又愤然远走,不知所踪。
这些不正是这位阿史那伊利大人的经历吗?
阿史那伊利缓缓走向裴镇,伸出一只苍老的手,拍在他的肩头,“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等事情理顺了,我跟你慢慢说。”
裴镇终于体会到云落先前所说的那种感觉,看着眼前的老人,那声外公怎么都喊不出口。
他只好灵机一动,换了个话题,派了个太监去后宫中,将明妃请出来。
阿史那伊利还补了一句,不要告诉明妃此间情况。
雁惊寒轻轻将薛锐再次拍晕,拎到一旁,殿中众人便一起默默等着明妃的到来。
天色将明,正是夜色最深,睡意最重之时,但身处皇宫,又岂能对城中喧嚣充耳不闻。
当传话的太监来到明妃的寝宫,发现明妃已经穿戴整齐,正惶惶不安地坐着。
明妃踏入灯火通明的长生殿,一眼瞧见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裴镇时,面色大变。
“小杂种,你居然能够坐上大位,真是老天瞎了眼!”
如同薛锐一般,明妃看着裴镇,也有一种让裴镇很不明白的由衷恨意。
“贱人!可还记得老夫!”
阿史那伊利从人群中走出,怒目相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