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草”
老人一声叹息,道:“翻开雪地,割下面的荒草草皮,甚至是挖地底下的草根已经三年寒冬了,地面里什么庄稼都长不出了,我们云州素有五十万铁骑之称,这些战马可都是要吃草料的,可是存余的草料都已经吃完了,里长下令,每家每户都必须出门铲雪割草,每十天就必须交出一百斤的草料,不然”
他皱了皱眉,道:“我两个儿子都是云州铁骑,大儿子一年前战死,二儿子前不久刚刚被招募而去,如今家里还有一个六岁小孙子,全家也就只有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出来死撑着完成官府的草料征收了。”
林昭心头释然。
他翻开竹箱,从里面取出了所有的大饼,外加两挂腊肉,一起放进了老人的背篓之中,然后用仅有的一点草料压住,道:“老人家,你已经体力不支了,赶紧回家去吧。”
“小哥这怎么能”
老人忙不迭跪下。
林昭急忙扶起,送老人走上官道之后才上路,这老人已经不能跟着那一群百姓前行了,不然背篓里的大饼和肉一旦被发现,那些饥肠辘辘的人会瞬间就把这老人撕成碎片,而且林昭更不敢给老人钱,一枚青蚨钱,可能就要了他一家子的命。
踏着雪地,一路疾行。
偌大的一个云州,林昭足足走了近五天才穿过这一州,踏入济州的版图,而济州则是大商王朝的都城,那座白帝城所在的一州。
济州,按理说是最为富庶的中土三州之首,然而林昭沿途看到的依旧是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景象,路边时常能看到冻死、饿死的尸骨,于是林昭在路过一个村庄的时候,花了十个铜板买了一个短柄铲子,一路上再有遇到尸骨,一律原地挖坑掩埋。
于是,在济州的一路上,少年所过之处,荒野中立起了一座座土坟包,但他不知道对方名讳,所以也就没有立碑。
这一天,旭日升起的时候,少年破境了,剑修三境,已经是一位开光境剑修了,听人说,开光境修士拥有一百年的寿元,也就是说只要踏入开光境,只要不找死,就必定能活到一百岁,不过林昭倒是没有为此而窃窃自喜,相反,活多久他不在乎,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活得更好一点,这样在天上的爹爹和娘亲看着自己,才会开心。
次日,抵达白帝城。
一座巍峨雄城矗立在平原之上,四周郡县城池拱护,如众星拱月。
踏入白帝城之后,饿殍遍野的景象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繁华、热闹,白帝城内的城民均有食物和御寒衣物,毕竟是皇城,早在两年前文侯就已经下了严令了,从四海天下搜寻食物,一定要保证白帝城的食物充足。
城外,大批巡防铁骑的身影出现,他们不但保护帝都安全,同时驱赶外地来的饥民,不准他们在皇城周围聚集滋事。
林昭一袭青衫,身后背着古剑与竹箱,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一位根基稳固的武夫,所以没有人会驱逐他,拿出过关文牒之后,一路畅行无阻的进入了白帝城。
这座白帝城不是什么修行之地,所以林昭并没有想要游历一番的想法,相反,他如今只想快点返回雪域天池,经过云州的时候,五十万云州铁骑被征调一空,从那一刻开始林昭就知道北方必然就要变天了,而且多半会牵连到雪域天池的天池军。
少年一路打听过去,直奔丞相府。
丞相府前,一名百夫长率领数十名甲士镇守门庭,当看到那身背竹箱古剑的少年来时,百夫长皱眉道:“来者何人?”
林昭开门见山:“雪域天池,林昭,奉楚帅谕令,前来求见文侯,并且带给文侯一张完整的北方堪舆图。”
“堪舆图?”
百夫长心头一凛,知道这事情必然不小,于是沉声道:“请在这里等候,我这就去通禀君侯。”
“嗯,多谢!”
不久后,百夫长去而复返,领林昭进了丞相府,这座丞相府气势恢宏,占地极广,林昭足足走了五分钟之后,这才来到了一座湖心亭,亭子十分雅致、古朴,在满是冰层、积雪的湖中央,而传说中的文侯,那文烁阳正挥毫泼墨,写着一首打油诗。
“雪域天池林昭,参见文侯!”
林昭抱拳道。
“嗯。”
文烁阳微微一笑:“林昭,来看看本侯写的字如何?”
“是!”
林昭上前,一眼望去,字写得怎么样姑且不说,只是那雪白宣纸上的一行诗就已经让林昭有种如坠谷底的感觉了——
雁过拔毛林三拳,一过长城如过年。
这短诗写的不是自己又会是谁?
显然,这句话是林昭离开之后才在扶苏长城传开的,而身为大商文侯、提领丞相府的文烁阳,居然连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都知道?足可见,这位文侯果真是事无巨细,而且他所布置的谍子就像是一张大网撒出去一样,整个天下哪里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躲不过这位文侯的眼睛。
“让文侯笑话了!”
林昭原地伫立,双手抱拳道。
“嗯。”
文侯转身,看着眼前的少年,笑道:“器宇轩昂,楚怀昔的眼光不错。”
林昭更加忐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是这位文侯所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