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皇子们虽大都成年,然品性德行尚难有定论,至于何人可堪大任统九州,何人可担王佐之力,臣弟倒真不敢妄下断言。”
“也罢,那便再议。”
绍仁帝摆了摆手,看向堂下诸人,“今日既是寿宴,就不谈无关的事情了。”
他话音方落,满殿群臣立刻起身恭谨应和。
静默良久的关漌听到此,似是早已料定般淡淡一笑,抬手继续斟酒自酌,并不为所动…
他一双迷离浅醉的眼眸投至堂下向天子朝贺的百官身上,仿佛觉得太过吵嚷般轻皱眉头,
移开的双眼复又看向另一处喧闹之地:
前殿廊下数名仕女簇拥入内的女眷处。
在看清那女眷身旁敛眉侍立的青衣女子后......
他蓦然清醒,端起酒盏的手不自觉一顿。
那女眷进入宴厅后,立即匆匆向堂上行来。
直到快靠近绍仁帝的高席时才停下脚步,欠身行礼,“臣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绍仁帝微闭的双眼并未睁开,似是不想理会这扫兴之人。
而他左侧居首位的姜贵妃见此不禁舒心一笑,颇具得意地看着这位迟来的元妃难堪地愣在当场。
“陛下。”
那女眷身边的青衣女子忽然上前一步,拜倒在地朗声道,“姑姑听闻,贺寿之礼不在名贵,而在诚心,因此效仿我朝明德皇后,亲手为陛下缝制百幅耄耋寿图埋在太极殿八颗松树之下,取‘福禄八仙,松鹤延年’之意,又因酉时三刻为祝祷吉时,姑姑不愿假手于人,这才错过了陛下寿宴开席。”
“是吗?”姜贵妃冷哼一声,目露不屑。
这小妮子竟敢说贺寿之礼不在名贵。
自己以姜族之名送给陛下的金樽佛手祝寿屏风,尚且立于堂中。
她这样说,不是公然打自己的脸吗?
还有,她竟然敢拿自己的姑姑与大旻王朝历代最贤良出色的明德皇后相比。
将自己这个主理六宫的贵妃置于何地?
她冷眼瞧着这青衣女子,“谁知道元妃是不是去为陛下埋寿图了,莫不是你空口白舌哄陛下开心吧?”
青衣女子倒也不卑不亢,“娘娘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寻。臣女先说一句,这东西一旦挖出来,可就不大吉利了。”
“你!”
姜贵妃似是没想到这女子竟如此大胆,敢当众回怼自己的话,让她一个堂堂贵妃的脸面往哪搁?
“本宫不过问你一句,你却要为自己争辩三句,这伶牙俐齿的功夫,也不知是不是同元妃学的。”
元妡继续跪在地上,倒也不再接话。
一时间,众人无不叹息这女子恐怕要被早就容不下她姑姑的姜贵妃,杀鸡儆猴了。
“欸,七弟,你要去哪?”
关垣倏地抬高声调,诧异的目光看向突然起身的关漌,扯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皇叔可是为你精心准备了大礼在后头呢,你急什么且耐心等待啊……”
关漌并未理会他,径直朝绍仁帝的高座走去。
“父皇。”他恭敬行礼,抬眼看向依旧闭目凝神的绍仁帝,
“母妃为父皇寿宴斋戒数月,不顾病体孱弱,日夜焚香祝祷从无间断,儿臣自问不及母妃半分诚心,若有责罚,儿臣请旨代为受过。”
绍仁帝这才睁开双眼,神色温和了不少,“辛苦婥君了,快来朕身边坐吧。”
元婥君步上席案后,跪在地面上的元妡更显扎眼。
关漌转头冷冷扫视她,“竟敢对贵妃无礼,还不快下去。”
“慢着!”
姜贵妃眼见这女子触怒她的过失就快被随随便便糊弄过去了,心上自然不甘。
今日若是不惩治她一番,日后谁还会服她这位后宫之主的管教。
“行了。”绍仁帝沉声道,“都是好孩子,贵妃也别再苛求她了。”
说罢,他看向席下站着的关漌,语气颇为疏远,“昱王,带她到堂下去与命妇臣女们玩乐吧。”
得了绍仁帝的指令,元妡站起身来,缓缓朝堂下走去。
“你怎么来了?”走出几步远,元妡听到背后传来关漌肃然的声音。
“进宫侍疾。”她如实答道。
侍疾?
关漌皱了皱眉,看来是元达铭让她进宫的,不过……
他无奈般揉了揉额角,“自己没点脑子吗?”
元妡垂下双眸,听着堂下伴随着笙瑟齐鸣不断扑进耳中的欢歌笑语。
“找机会出太极殿,到建武门找方明源,他自会带你出宫。”
关漌刚低声嘱咐完,元妡就蓦地感到手中被他塞进了什么东西。
她一时也不便直接拿到眼前看清,尽快在堂下找了一处较为安静些的案席。
落座后,越想越觉得不对……
一回头,发现关漌早已不在自己身后。
她又环顾了一圈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后,才将手心的东西摊开,仔细辨认了两眼。
是一枚刻有‘昱’字的鎏金腰牌。
看来是象征皇子身份的宫禁令牌。
她笑了笑,将它小心收进衣袖中,自言自语道:
“奇怪,我玩我的,你干你的事,我又不干扰你,你管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