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张当初不是劝我离韩么,为何自己却去而复返?”
扶着喝多了酒而晃晃悠悠的好友邓仪坐下,张良随意解释道:“顺路而已。”
杀一个早已无能左右自身的傀儡而已,对张良而言不过是顺手为之。
随手给昭王政添个堵罢了,并没有想传播开来。至于这群弹冠相庆之人的感激,张良根本从未上心。
死人的感激能有什么用处?
还不如保持着如今敌明我暗的大好局势。
酒宴气氛越发热烈,竟有宾客不顾礼仪,当庭就拉着侍女猥亵起来。
张良看着故韩贵胄们在再次亡国灭族压力之下的光怪陆离,嘴角冷笑,懒得劝阻,只对依旧嬉笑不已的幼时好友继续劝道:“此次还是听良一句,走吧。”
听着好友语气中难得的真切,邓仪笑得越发开怀,酒意上涌之下终是吐了真言:“在子张看来,这满堂宾客,连同仪在内,都如同衣冠沐猴一般,蠢不可言吧。”
张良目视大有醉意,眼神却越发清澈的好友,并无言语。
此时有宾客大笑之后突然大哭,哭到痛时竟大力扯开衣裳,要剖心一看。幸而此人醉得太过厉害而拿不稳匕首,才免了血溅五步。
在这一片哭笑混乱之中,邓仪分不清醉话还是真话的声音不知为何清晰可闻,“子张大才,志向之高远,与我等自来不同,这我是知道的。”
以张良的心性也不由叹息,好友与国同亡的心愿,他听得出。这次归国,除了与老师最后一谈外,有几分是想劝这个唯一称得上的好友之人活命,张良自己都算不清。
“我等无国无家的孤魂野鬼,与其苟活于世又毫无能为,醉死在此刻岂不是更好?”邓仪继续着酒话,“能不见社稷隳灭,对我等而言,也是恩……”
邓仪终究还是彻底醉倒在张良面前,嘴中仍是嗫嗫不停,却是不成语调的胡言乱语了。
愚者的幸运吗?
好友的言下之意,无非是“有你大才张良在,我这个无用之人便可随意去死了”。
没有这么容易的。
张良又笑了,这次却是在整场酒宴上的第一次真实大笑。
从这场荒诞的酒宴中脱身,张良带着一身酒气,不顾宫人拦阻,闯入了只有历代韩君才有资格入内的宫室。
此处是祭奠历代韩君的太庙。
昭军第一次攻破新郑后并未毁掉太庙,只是将灵位与韩王安一同掳去了咸阳。
韩非归国后,为了显示正统,又将祖宗牌位重新做了一份。
听到大门被推开,背对着门口长跪在地在韩非并未回头,只是随意挥挥手让宫人退下。
张良多少喝了些,此时醉意渐浓,快步上前走到老师身后,也不去看那些高悬于上的名字,只打了个酒嗝,哂笑道。
“老师欲死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