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柯俊侠说完,雏就放开了柯俊侠的胳膊,往后退了几步,发出与她年龄完全不相称的,放浪的笑声,这种笑声每一声似乎都想针一样刺在柯俊侠的心上,而雏自己也笑出了眼泪,柯俊侠知道这是希望破碎的声音,他想安慰雏,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雏笑了一阵,四仰八叉的往床上一躺,两眼看着天花板说:“那你快点来吧,今天的指标还没完成,做不完老爸会打我的。”
柯俊侠的心开始绞痛,他当时真有那么一种冲动,拉起雏冲下楼去,然后永远的离开这个肮脏之地,但是柯俊侠的理智告诉他这么做并没有意义,也许他能救的了雏,但是不仅仅在深渊附近,就算是整个地下城,像雏这样的少女又有多少?柯俊侠自知不是上帝,可就算真正的上帝恐怕也救不了这么多人。
最终柯俊侠决定,按部就班的公事公办。他走到床前,打开随身携带的勘测包,却又听雏说:“照相要加钱的。”
柯俊侠剪下比例尺贴条说:“我是为了几年前你被怪物袭击的案子来的。”说着,他把比例尺贴条贴在雏的伤疤旁,并且感到了雏明显的颤抖,看来那次袭击给雏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冲击,让她至今也难以忘却那次的恐惧。
柯俊侠尽力让自己显得平静,照完相,然后取出消毒酒精片和针筒,对雏说:“我还需要取一点血样。”
雏冷冰冰地说:“加钱。”她已经无所谓了。
为雏取了血样,柯俊侠又打开录像装置说:“现在需要你把那次被袭击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讲一遍,我会加钱的。”
四十分钟后,柯俊侠完成了所有的工作。在他收拾东西离开时,雏忽然在他背后说:“你真不是我爸爸派来的吗?”那声音,是个真真正正的,柔弱的小女孩的声音。
柯俊侠狠狠心,出了门,门后传来雏的呜咽声。
柯俊侠下楼时付清了所有费用,想了想,又多付了一些,对那抠脚大汉说:“等会给她吃点好的。”
抠脚大汉满脸堆笑,谄媚地说:“看来您玩儿的挺开心啊,常来啊。”
柯俊侠没搭理他,跨上摩托车扬长而去。
离开雏的楼店很远了,但柯俊侠的心却总像被什么东西牵动着一样,今天他又为案件获取了一项重要的证据,但同时他也打破了一个女孩最后的希望啊。他的注意力有些不集中了,以至于差点撞上一个迎面缓缓走过的行人,柯俊侠来了个急转弯,差点连人带车摔倒,回头看时,那人还是慢悠悠地走着,仿佛刚才的危险并没有发生。柯俊侠知道这是一个瘾君子,在下城区,越是靠近深渊地区,这种瘾君子就越多,他们吸毒之后,会形如僵尸般地在街道上游走,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感应,在此时他们已经摆脱一切的苦难,去了一个幸福的地方。
柯俊侠看着那个瘾君子,不过是个和雏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她穿着一条长裙,以前或许是白色的,现在却已经成了灰黑色,裙子很破,下摆已经变成了很多的布条儿,她已经完全嗨了。
这样的女孩,给了柯俊侠的自我安慰一个强有力的例证——我又不是上帝,我救不了所有人。
柯俊侠平复了心情,正要离开,忽然看见那个女孩脸朝着地,硬邦邦的栽了下去,随后痛苦地翻了一个身,改成仰面朝天,同时身体剧烈地颤抖气来,嘴角溢出了黄白色的呕吐物。
仰面呕吐是危险的,因为呕吐物会因为重力的作用从口腔返入到气管,让人窒息而死。柯俊侠冲上去想扶起女孩,为她控吐,但为时已晚,女孩已经失禁,抱着她的柯俊侠明显的感觉到女孩的体温和她的生命力在迅速的流逝,即便是现在把她送到医院,她也没救了。
柯俊侠看看四周,想寻求一些帮助,但此时路上虽然有几个行人,却都表情麻木,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柯俊侠长叹一声,将女孩又仰面放倒在路上,可就在这时,女孩原本已经失去神采的眼睛,忽然一亮,她唇齿轻叩,用微弱的,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对柯俊侠说:“谢谢。”
这两个字像重锤一样击中了柯俊侠的心脏。
“谢谢。”他像是重复着女孩的话,又像是对那女孩说的。随后,自信且阳光的笑容又回到他脸上,他后退两步,然后敏捷地跨上摩托车,掉头朝着雏的楼店驶去。
柯俊侠回到雏的楼店下,对着楼上高喊了一声:“雏!我是你父亲派来的!快跟我走!”
几秒钟后,雏出现在窗口,她打开窗,喊道:“别骗我!”
柯俊侠喊道:“不骗你!”
雏愣了几秒,然后发出一声尖叫,居然就这么从二楼上一跃而下,还好楼下有个遮阳棚,雏的体重不足以穿透它,却把它给砸塌了,也正因为遮阳棚的缓冲,雏似乎没有受伤,反而手足并用跳上了摩托车后座,然后她抱着柯俊侠的腰,大声喊道喊道:“快走快走!”
柯俊侠发动了摩托车,守门的抠脚大汉拔追上来打了两枪,但没打中。柯俊侠骑着摩托车一路烟尘,很快就跑了个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