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录事司的官僚们对这种热闹一向热衷,主要是露脸,一般官僚,想要在几万人面前混个脸熟,可能性不大。但在武汉,事务官往往一管就是一大摊,乃至有些事务官中的狠角色,比如记忆力极好的,认识万把人根本不算个事儿。
这就导致在武汉,官声虽然毁的快,但起来也快,业务能力的权重高,这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观察,兄长已经到了洛阳。”
之前安排张乾前往京城入职,工作交接之后,“首席秘书”的位子,顺延到了张亨这里。虽说这阵子武汉地区事情特别多,但张亨还是过来,和张德汇报了一下张乾的情况。
老张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抬头看着张亨:“蒲圻那条路修的怎么样了?”
“比中原官道好不少,眼下马队走这条道去青草湖的,多了二三倍。因为路好走,附近獠寨也都脱了龙家的关系,忙着迁离山寨。”
“都怎么安排的?”
“主要还是工地,江夏这里塘坝登记在册准备开建的,有六七个,工期已经安排到了后年。今年汛期有惊无险,江堤也只是稍作维护,所以明年大工程,还是开渠清淤,然后就是通羊镇一条直道。这些都是保底工程,永兴县那边,是想在通羊镇修个水库,我找人算过,能增田地十五万亩。有了这些田亩,可以保证附近再无獠人。”
分化獠人,打散寨子,这是武汉地区一贯的手段。这其中既有缺乏劳力的经济利益,也有稳定社会的政治考量。以前只是张德一个人在偷鸡摸狗,眼下因为武汉的蛋糕做大,局面很好,所以武汉的官僚集团,是能够领会其中好处的。
“水库是肯定要修的,这个两年前就说过。只是当年只能顾着眼皮子底下,无暇照顾罢了。不过说到底,还是通羊镇的丁口太少,拢共四五千人,有个甚么用场?不过路呢,还是要修的,能跑马走车,最是最少的。鄂州才多大地方?这条修到通羊镇的路,不必顾忌,横竖都是逢山开道遇水造桥。”
“要紧地方倒是不多,就是要翻山越岭。今年测绘死了十几个,就怕底下有怨言。”
“甚么怨言?营造法式不死人,还叫营造法式?工地上的事情,我等只能努力万无一失,但实际是做不到的。不拘是营造还是土木,反正我是没听说有不死人的,从来没听说过。”
张德说罢,见张亨一脸愁苦,又道,“谁都不想死人,但难道因为死人,路就不修,水库就不建了?你不但要跟官吏讲道理,还要跟博士、大工、小工、役夫讲道理,甚至还要跟百姓讲道理。这路,难道都是给当官的走?你要去和他们解释,这是给谁修的,是给大家给子孙修的。”
“所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我们武汉的官,武汉的工人,就不要作甚么乘凉的后人,要做,旧作种树的前人。你要让工人觉得光荣,觉得光耀门楣,觉得这是取了功名一般。凡事不能只讲厉害,一有倦怠,便是拿钱哄人,或是动辄威胁,那最后,人家也是人,也会糊弄你,最后事情只讲厉害,哪有甚么承担,更不要说人情。”
“是,观察,下走明白了。”
“就像之前给人建土地庙,这就是个人情,绝非是愚夫愚妇的故事。倘使再有人迷信,想要弄个神神鬼鬼的庙来骗人,百姓肚子里,也是有一杆秤的,他们就会拿土地庙来做秤砣,凡是不如土地庙的,便是骗人,没甚么好说的。”
言罢,张德又对张亨道,“死了人,不要想着嘉奖完就了账。除了给钱给块牌匾,你在路口竖个碑,刻上名字,这能花费几个开元通宝?士大夫想要身前身后名,黔首苍头就是天生笨拙,没有区区这点志气?”
“是,下走记下了。”
“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