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不是没有外来的好汉胆子大,想要搞一把狠的,直接抢这些工人的花红奖金。只是往往冒头,还不得白役操刀剁死他们,工人们自己就拎着铁棍钢棒,将这些不知道死活的歹人打个半死……
之所以不打死,实在是武汉这里吃官司是个麻烦事情,大家都怕麻烦,所以打个半死了账。反正只要不是栽赃陷害,敢来这里挑衅的强人,就没有不被判流放的。一身是伤还要流放,往往都是死在路上,没什么机会翻本。
汉阳钢铁厂开完了庆功宴,张德也很是高兴,消食的同时,等于就是座谈会,随意地聊了起来。
“所以说,有些工人的想法,也是要考虑的。工人他不一定都懂原理,但是他有经验,细心的,就能观察现象,然后记下这些现象。而这些现象,就是我们要去寻找的答案,再反过来研究原理。既要不耻下问,也要共同进步。”
“观察,早先试的那个法子,我觉得还是好。可是,为何用了天竺铁料,就有效果,用了本地铁矿,就不行了呢?”
“这其中的道理,其实很简单。”
张德拿起果盘上的一颗核桃,手指发力,碾碎之后,一边挑着肉一边道,“早先那个法子,之所以不成,其实是铁矿的品质不行。为什么不行?含硫含磷太高,最后出来的材料,不但脆,孔隙还多。”
“原来如此……”
“天竺铁料为甚好?因为不但含硫含磷低,而且是相当的低,且其中含锰量高,自然做起来轻松。”
早先实验转炉失败,最大的问题还是铁矿品位相对差,于是就出现出钢良品率时灵时不灵,令人抓狂无比。
钢铁厂的一次性投入成本是相当高的,对贞观十七年的人而言,这种大投入,堪比给李皇帝修皇宫了。当然实际上钢铁厂的规模,也比皇宫的规模要大,倒也不算说错。
“所以观察,咱们要在天竺设钢厂不成?”
“这倒是不用,步子可以跨的大一些,但不能扯到自己不是?眼下的法子,虽然辛苦些,但也是好用的,将来推而广之,争取一年投产一座钢厂。有了钢材,很多事情咱们才好继续做,比如盖个屋子,原本只能盖个三五层七八层,以后说不定就能盖个三五十层,七八十层。当然,这可能逾制,不过我们不住,可以让陛下住嘛。”
众人都是大笑,然后有人道:“之前咱们在汊川修的那个桥,也是用了钢的,不过才一丈来长,也就是过个马车卸货。将来,说不定直接就在汉水上架个钢铁大桥,这才是当真天堑变通途。”
“你就想着吧,那得多少钢?”
“凡事总要想着,人要是连想都不敢想,那比如去漠北放羊算了。”
“哈哈哈哈……”
哄笑了一阵子,众人吃着茶却又琢磨着方才的话,各自都有着别样的思量。说到底,话糙理不糙,别说“天堑变通途”的妄想,就说武汉眼下的局面,放五年前,他们同样是不敢想的。
外地人时常说武汉是地上魔都,洛阳那里,把武汉形容成了魑魅魍魉横行的妖魔混迹之所,可对本地人以及投奔到武汉来的人而言,他们眼下是在做一场事业,而整个过程,叫做奋斗。
“搅拌——”
嘀——
急促的哨声响起,一只奇特的铁水炉子上,身强力壮的工人正在搅拌其中半凝固的铁水。
一阵阵的烟气浓雾,黑的白的,让人在作业间中,根本看不清远处的物事。
随着又一声哨响,炉子微微倾斜,到了一个角度之后,炉子一侧的一只嘴,缓缓地流淌出了钢水。
这些钢水,将一只只模范填满之后,又被迅速地转移,而转移的方式,是人力转动的传送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