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人群之中,张德目光凛然,他知道,杜如晦说服了皇帝,一个时代,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时代,就这么开始了。
杜断,他断了一个时代。
“老叔。”
周围的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开始哭了起来,唯有张德,就这么站在,牵着李象的手,神情虽有悲伤,却没有流泪。
“象哥是要做甚么?”
“我有点害怕……”
“那老叔带你去外间吃点东西可好?”
“好。”
言罢,张德也不理会周围人惊异的目光,牵着李象的手,缓缓地转身离开了外庭,左右回廊,庭前庭中,不知道多少人看到他牵着李象,就这么不喜不悲面无表情地向外走着。
“操之!”
李震和张大象紧张无比,愣神片刻,立刻喊住了张德。
张德转过头看着他们,然后露出一个微笑:“怎么?忘了杜相之言?要热闹!要热闹!要热闹啊!”
“哥哥们,该操办事体啦,这光景,可容不得我们哭哭啼啼!”
年长的还在犹豫,年纪最小的尉迟环,反而是头一个跳出来的,跟着张德就走。
有人牵头,自然有人跟着,举凡是“忠义社”中的,居然都是神色一变,一咬牙,跟着张德就往外走。
此时此刻,里面的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出去,外面的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出来。
但是很快,四面八方早就准备妥当的队伍,都忙活了开来。
不明状况的长安百姓,哪怕是刚刚搬去隆庆坊的,一见有热闹,都是围了过来,明明晓得皇帝在里面,可也不知道怎地,忽地有人高呼“嘿,杜相给咱们派糕饼小礼呢”。平地一声雷,炸了半个长安城!
唢呐、琵琶、胡琴、优伶……吹拉弹唱的名角儿,广为人知的都知,一股脑儿就像是塞到了小小的逼仄屋子,果然是热闹了起来。
“嘿!崔莺莺果然重出江湖啊!”
“屁个崔莺莺,那是她调教的小娘,因跟杜相同姓,是杜相特意点了的角色,能唱三十几出戏,六七八种强调,甚是了得。”
“咦?莫不是崔都知手里的‘十色’之一,行十的杜娘子?”
“正是杜十娘!”
“这光景……请个杜十娘,这合适吗?”
“杜相特意点的,你待怎地?杜相的事体,还要你来指摘?”
“不敢、不敢……”
热闹之间,却听得一处戏台传来了腔调婉转的女郎之声。
“自古道,食君禄当报君心,怎能够图安乐享受太平……”
正啃着一只鲜肉馒头的李象歪着脑袋,嘴里含糊不清地问张德:“老叔?那女子唱的是甚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张德笑了笑,抚摸着李象的脑袋,正要回答,却听旁边尉迟环手里也拿着个鲜肉馒头开口说道:“殿下听过的想来有点不同,这是诸葛武侯的《出师表》。”
“噢,果然我听过。”
而此时,杜宅深处,李世民同样听到了这里的唱腔,纵使早有心理准备,可当真有人按照杜如晦遗愿这么操办葬礼的时候,他的表情还是变得相当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