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老唐还是对年轻贩子道,“这袍子,老夫要了。”
卖货的小哥也算是半个走南闯北的人,能在洛阳新南市混饭吃,眼力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他耳朵尖,听到有人喊“公爷”的时候,就琢磨着是不是南方来的国公、郡公。
这几年因为拍马屁的缘故,厚颜无耻喊“爷”的奴婢多了去了,如今便是个“xx伯”“xx侯”,家里也是一堆人赶着喊“伯爷”“侯爷”,亲娘老子也没有叫的这么殷勤。
略微打量了一番,又寻思着这老公爵怕不是从武汉过来的,能去武汉的公爵,定然跟江汉观察使关系熟络。
如此这般想着,卖货小哥就暗暗咬牙:俺便赌这一铺,不若结个善缘,不去宰他这一笔,看这老先生年岁大,身边跟着的人,必然眼光独到。俺若是绕了些许,卖他一个收购价,未必不能赚得更多。
心中暗忖了一番,隔着摊位的贩子操着公鸭嗓子,对老唐很是恭敬道:“老先生瞧着慈眉善目,既是老先生故交之物,某也不平白做甚么恶人……就五十贯吧。”
“噢?”
别说老唐,周围相邻几个铺子的贩子们,都是耳朵竖起来眼睛瞪圆了。
“乌小八,你这是做得甚么买卖,你老子晓得了,怕是打断你的腿。恁好的熊皮袍子,你叫卖甚么价钱?”
“京城熊皮的帽子,贵的一千多贯,且不去说它,那些个北地扈从用的,哪一件少于五十贯?”
老唐身后的亲随瞄了一眼,没有说话,只听那卖货的小哥不气也不恼,调门拉高了左右看了看:“出门在外寻个眼缘,某瞧着老先生面善,不行么?”
言罢,他把袍子收拾起来,往唐俭怀里一送:“就五十贯了!”
那架势,仿佛是怕左右有人抬价,让他不好却了情面。
老唐笑了笑,捧着狼皮大袍子叹了口气,便道:“多谢小郎。”
钱货两讫,等唐俭他们走远了之后,好几个贩子揣着手过来冷笑:“傻娃子,等着被打断你的腿吧。你这袍子收过来,怎么地四十贯要的吧,五十贯卖了,这赚了个甚么?”
“哼!”
卖货小郎懒得搭理他们,只是片刻后,就见一骑疾驰而来,骑士到了津口的皮货市场就翻身下马,到了小郎的摊位上,甩了一个包袱过来,道:“我家公爷说了,你是个好脑筋的孩子,拿了这些钱,去武汉读书去吧!”
言罢,骑士匆匆而来匆匆而走,翻身上马,片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市场内一阵惊疑,有人叫嚷道:“乌小八,开了包袱皮,看看是甚么?”
“当当的作响,兴许是银锭子。”
那人原本是个玩笑话,结果乌小八还当真开了包裹,只是拎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这包裹当真是沉:“噫!这是甚么,恁般得沉!”
打开一看,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有跟乌小八关系好的,直接喊道:“快些叫津口的太尉过来作保!恁多银条,真真是要命!”
原来,这包裹里头,居然是一根根的银条,上头还有规制刻印,五十根……亏难那骑士居然能随手扔出来,也不怕砸死个人。
钟山县城内官舍,老唐摩挲着黑狼皮,盯着金扣子叹了口气:“这也是穷疯了,几十贯就卖了。”
“公爷,想来也不是不想卖个高价,只是抛头露面去当个几百贯,定是要失了颜面。这私下里偷偷叫卖,便不值几个钱,兴许又有要紧的难处,几十贯也就出脱了。”
亲随这般分析着,老唐也深以为然,叹了口气:“武汉有句话很有道理啊,死要面子活受罪。京城居行大不易,那就走了便是,这勋贵脸面,值当个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