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敞长长地吐了口气,神色也有些紧张,但还是对皇甫氏道,“我辈都等着皇帝早点去死,可何尝不是等着张德早点去死呢。”
“????”
这话简直是惊雷一样在皇甫氏耳边炸开,大逆不道不算什么,世家大族就没有不大逆不道的。
但这么直白粗暴,她是头一次听过,最重要的是,还是她丈夫嘴里说出来。她的丈夫,不是只会跟人喝花酒,然后醉生梦死被人送回家宿醉不起么?
“如此说来,岂不是郑氏掌握先机?”
“你是说雪娘?”
郑敞看着妻子,笑了笑,然后摇摇头,“真正掌握先机的,其实是皇室。你知道张沧……就是那个身材魁伟的少年,身旁总有个老者跟着,那个老者,就是何坦之。张沧生母是谁,你们皇甫家,恐怕一个都不知道,今日我可以告诉你,但我不会承认是我说的。”
“????”
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丈夫是这样的陌生,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居然没有真正了解过?
“张大郎生母是安平公主,太皇之女。”
“什……!”
郑敞一把捂住老婆的嘴,“嘘……”
皇甫氏连连点头,杏眼圆瞪,她简直不敢相信,这里头的水居然这么深。
“你以为就这么简单么?安平公主能够销声匿迹恁多年,还无人问津,你猜是为何?是张德只手遮天,还是太皇本领高强?”
“莫非是皇帝默许?”
“嗤。”郑敞冷笑一声,“那你把隆庆宫那位放在哪里?”
“这……”
“是皇后。”
郑敞说着,摸了一把老婆的脸,“娘子脸上涂抹的东西,是安利号所出?”
皇甫氏点点头,一脸不解。
“当初安利号,其实是安平公主的物业,取名‘安平获利’。旧年安利号有百万贯之巨,当时可以说一己之力挑动京城都不为过。后来安利号,就到了皇后手中,是长孙皇后的私产。记住,是私产,不是皇家内帑。”
“甚么?!”
吓了一跳的皇甫氏已经有点麻木了,她突然觉得,这是不是老公在扯淡,是在给她编故事。
这随便一个事情拿出来说,简直就是狐狸精怪一样的传奇。
“安利号换自由身,这就是安平公主能够销声匿迹,还无人问津的缘故。”
砸吧了一下嘴,郑敞看着不远处桑林园热热闹闹的场面,很是玩味地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张德在江阴老家的话事人,传说中的那个老板娘,应该就是安平公主。倘若真的有一天张德死了,这前所未有的遗产争夺,谁会掌握先机?你以为,真的会是郑氏吗?一个雪娘,远远不够。”
太深了,实在是太深了,这长江水怎么这么深?
皇甫氏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是个小家碧玉出身,要啥机敏聪慧还有高贵门第啊。
早年还以为荥阳郑氏给李唐皇室做狗是自灭威风,现在看来,皇甫氏太年轻,太年轻啊。
“如今家中这般殷勤,也是没有办法,皇帝身体大不如前,万一真的驾崩,天知道会发生甚么。后续新皇,未必对张德到底有多少底蕴清楚了解,倘使不顾一切就要剪除武汉……呵,以娘子聪慧,想必能够明白其中的凶险。”
“……”
这一刻,皇甫氏才真觉得……平淡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