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是暗暗想过段玉苒和郑文麒在一起的可能性,甚至还考虑要不要找段嫣透透气儿!但这一切都是在双方不挑明了说的情况下进行,即使段嫣不同意、找个托词婉拒,也不影响大家的感情。像现在这样摊到面上噼哩叭啦的说开,倒令人尴尬了!
明显段嫣对儿子想求娶段玉苒的事是一千万、一万个不愿意!甚至失去冷静、放下脸面跑到忠勇伯府来和三太太说道!
“这……这我们可不知道啊!”三太太冤枉地摊手道,“前日文麒过来时,也不见他有这意思!况且,他们表兄妹也没见过几次面,怎么就……”
大太太和二太太也是颇感震惊,但似乎又有些能接受。表兄妹之间有了感情、有意嫁娶很正常啊,倒是大姑太太的反应过激了些。
“嫣妹,四姐儿是个好孩子,连你们府上的太夫人都赞过的,文麒与她倒是般配。”二太太道。
“般配?怎么会般配?”段嫣放下拭泪的帕子忿忿地道,“我家文麒前头是没了一个屋里的,但即使他不入仕也娶得高门中未嫁过的千金小姐!”言下之意,是看不上段玉苒的和离身份!
三太太原本还对大姑太太的怒火有几分惧意,听段嫣这么说,她也沉下了脸。
“大姐这话是怎么说的?”三太太哼声道,“方才大姐还颇为不屑的说有人要攀高枝儿!临到自己头上了,却又眼睛长在头顶看不上别人了!就算大姐今天是来替文麒表少爷求亲的,我们也不见得就应下了!”
“你!”段嫣想不到平日里看着行事畏缩、被三老爷护在羽翼之下的三太太竟然也有言词犀利的时候。
“三弟妹,这个时候可不是置气的时候。”二太太转头又劝三太太道,“嫣妹也是说者无心,还是商量孩子们的事为重。我倒觉得,如果四姐儿与文麒……”
“我不会应的!”门外传来段玉苒冰冷的声音!
帘子一挑,穿着翠色衣裙的段玉苒寒着脸进来。
“苒姐儿!”三太太惊的站起来,“你怎么进来了?”
刚被三太太的话刺得恼火的段嫣听到段玉苒的声音、又看到她走进来,气得也站起身!
“看看!这成何体统!长辈们在说事,她就大剌剌的闯进来!”
大太太也不赞同地望着段玉苒,站起来无奈地道:“四姐儿,你先回避一下。”
段玉苒朝大太太、二太太和段嫣行了一礼,然后昂首走到母亲的身后站定,杏眸含火地望着段嫣冷声道:“当初被任家表面的知书达礼所蒙蔽,我误入龌龊之家!和离后,我便发誓今生再择夫婿必要我亲自考验!上看父母德行、左看兄嫂品行、右看姐妹性情、下看家中对晚辈教导,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上门提亲,我都要觉得荣幸和窃喜!方才在外面听得姑母说父亲与母亲对我过于骄纵,玉苒觉得不服!天下但凡爱护子女的父母,皆不愿儿女受苦!姑母不也是爱护表哥,才会觉得我配不上表哥,继而迁怒我们吗?既然姑母能因爱子心切闹到玉春堂来,父亲、母亲为了我后半生的幸福,便答应由我自己挑选夫婿又有何不可?”
“这……你……”段嫣颤抖着手指指向段玉苒,视线却在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的脸上扫过!谁是阿猫阿狗!
大太太倒没有表现出特别惊讶的样子,毕竟她自己的女儿也是一副刚强的性子。
二太太脸上的表情是焦灼无奈,却没再说任何劝阻的话。
段玉苒心里有一把火在烧!她生气并不是因为被段嫣看不起,而是段嫣处处指责三太太教女无方,还说那么多难听的话惹恼孕中的三太太!若自己不站出来顶下风暴,万一三太太被气得动了胎气怎么办?况且,段嫣还真把自己的儿子当成宝了,以为她来求亲,三房的人就该谢主隆恩不成!
“请姑母无需担心和有顾虑,玉苒从未想过与文麒表哥结为夫妇!虽然文麒表哥有着天人之姿、才学过人、待人又知礼,但玉苒并不想嫁个鳏夫,更不想未来的夫婿空有才华却只能在家吃干饭!那和废材又有什么区别!”段玉苒冷笑地道,“姑母也不必恼怒玉苒的不敬!母亲这个年岁怀有身孕,本就是不应情绪起伏过大,姑母进来就风雨雷电、不管不顾的砸下来,数落母亲的不是,玉苒作女儿的若不挺身而出护住母亲和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想必父亲回来也会责怪于我的!”
段嫣此时只有猛烈喘息的份儿,硬是找不出话来反驳和痛斥段玉苒!
段玉苒的战斗力爆表,这几个月来经历的惊险、承受的压力也在此时爆发出来!
“大伯母与二伯母,玉苒无状了,还请二位长辈恕罪!”段玉苒朝大太太与二太太福了福身,然后又道,“还劳请二位伯母送姑母离开,玉苒要安置母亲休息了!”
二太太眼角余光扫到大姑太太段嫣的身子晃了晃,连忙伸手扶住她,“嫣妹?”
段嫣被气得眼冒金星,险些厥过去!
大太太见此情景心下痛快,面子上却还要拿出当家主母的样子责备段玉苒道:“四姐儿,你今日实在是失礼,改天要向你姑母敬茶请罪才是!”
段玉苒知道大太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便应道:“大伯母教训的是,玉苒记下了。”
大太太向二太太使了个眼色,又让二太太带过来的婆子扶住自己的主子,一行人急匆匆的出了屋子。
段玉苒扶住三太太的手臂,感觉到母亲身体僵硬的同时还在微微颤抖!
“袁妈妈,快让人去请大夫!”段玉苒害怕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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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熙堂的太夫人日夜盼着齐远侯再进忠勇伯府,同时也不忘让布坊送流行的布料入府供段玉芳挑选,还偷偷用私房给这个庶出的孙女打了几样首饰!为的就是让段玉芳能入了齐远侯的眼,将来四房有个依仗!
四太太一直冷眼作壁上观,只要不是让她生的女儿去搅那烂摊子,管太夫人多大方的往外掏钱!反正花的也不是她冯氏的钱!最近她可是在暗中给两个女儿相看人家,太夫人不注意她们才好呢!省得看好哪一家,又将那小践人推上去!
呸!先是看中东盛郡王府庶出的公子,后惦记人家嫡出的世子爷!现在又朝齐远侯继室的位置使劲了!这等跟下贱地方的鸨母与伎女般一样的行径看得四太太恶心!
就在太夫人和四房私底下互相嫌弃的时候,三房那边就发生了大事!
“大姑太太被气走了?”太夫人瞪圆浑浊的老眼看着通风报信的婆子,“是什么事儿,你可知?”
“回老太太的话,奴婢也只是看到大姑太太怒气冲冲的离开,打听之下才知道之前大姑太太是去了玉春堂。其他的……却是不知。”那婆子道。
太夫人失望的靠回大枕里,摆摆手让丫鬟赏那婆几个钱打发了。
段玉芳坐在碧纱橱里在绣花,方才婆子进来说事时她竖着耳朵听了几嘴。
三房那位四姐姐可真是让人羡慕!不旦父母和哥哥疼她、护着她,还在很多事上由着她自己作主!
虽然王姨娘得四老爷的寵爱,但终究是个以色示人的姨娘!说难听些,在主母们的眼中,姨娘就是个玩意儿!段玉芳小时候由王姨娘教导着如何博得父亲的疼惜,可随着岁月流逝、王姨娘虽在四老爷的心中依旧是特殊的存在,却也日渐不如颜色正好的通房丫头们得注意了!
看着姨娘的费尽心机,最终还是这样的下场,段玉芳心中就想自己这辈子是不能作妾的!可是以她庶女的身份,如果想嫁人当正妻,就只能嫁给同门第府中的庶子,而这些庶子分家后生活如意者太少!再有就是高嫁给人当继室和低嫁了!后者和嫁给门当户对的庶子没什么区别,很可能未来的日子会过得不怎么样!所以,她甘愿被太夫人一次次的利用,反正这也是互利互惠的事儿!
那婆子说得含糊,也没个有用的,被打发走之后,段玉芳放下手中的针线从碧纱橱里走出来。见太夫人靠在湘妃榻上闭目养神,后面有个丫鬟轻轻揉按着她的太阳穴。
段玉芳上前换了那丫鬟下来,最近用油膏子保养得滑腻柔软的小手一按上太夫人的太阳穴,老太婆就舒服的哼了哼。
“是八姐儿吧?”太夫人也不睁眼,闻着熟悉的油膏子味儿就知道是谁了。
说到这抹手的油膏子,还是太夫人派人从段玉苒开的琉光阁里买来的!起初是想看看段玉苒的铺子到底在卖什么,如果是容易寻得的,就在四太太名下的胭脂铺子里也卖!可拿到那油膏子用了几次就明白,与外头卖的不一样!价钱也是贵得没边儿,一个小得还没小婴儿巴掌大的铁盒子竟要三钱银子,赶上一个丫头的月钱了!
“是,祖母。”段玉芳躬身讨好地问道,“这样按着可还行?”
太夫人脸上的褶子向上扬了扬,“行,行着呢。”
段玉芳按了一会儿,才说到那婆子传话的事儿,“姑母此次过来,又生气的离开,孙女猜可能因四姐姐的缘故。”
三太太是个时强时弱的女人,即使是强硬时说话也多是据理力争,很少会说些重话气人!但段玉苒不一样,那就是一把开了刃的利器!跟人对掐时专往肺管子上捅!有时候干脆上全武行,连话都省了!四房三个年龄相近的嫡庶姐妹,哪个没让段玉苒收拾过啊!
“哈哈,活该!段嫣那泼货总算也遇上对手、吃了瘪了!”太夫人幸灾乐祸的笑着坐起身,拉着段玉芳坐到身旁道,“她们再闹腾也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的事儿,八姐儿你只管好好打扮着自己,争取引起齐远侯的注意,剩下的事就有祖母来帮你!”
段玉芳绯红着小脸垂下头,小声地道:“玉芳明白,全凭祖母作主。”
齐远侯不知什么原因,回京后只来过伯府三次,便不再见踪影!太夫人久等不见,干脆派人给魏辰阳送了信,请他明日入府有事相商!
至于是什么事,太夫人想了想决定用魏氏姐妹的教导当借口!
“趁着三房老的有孕、小的惹祸,无暇分心勾搭齐远侯的时候,你一定要压过七姐儿!”太夫人拍了拍段玉芳的手叮咛道。
当初段玉苒也是齐远侯继室后选的事,太夫人还记得呢!不过最近总有人上门给段玉苒提亲,太夫人就放心了许多。反正那人说是不让段玉苒和齐远侯凑成一对,又没说伯府其他女孩儿不成!
太夫人虽然私心极重,但她也不是个愚蠢到帮着外人踩忠勇伯府的人!反正一切她都算计好了,只要三房那个泼货不来捣乱就阿弥陀佛了!
且说段玉苒气走了大姑太太段嫣,又命人急找大夫入府给看着不太好的三太太看诊!
大夫来给在太太把过脉后说了句“无大碍,但不可再激动”的话后,就开始伏案写安胎的药方子。
段玉苒坐在三太太的chuang边,心中对郑文麒升起了怨恨!
好端端的他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跟大姑太太说要求娶她?这都是哪跟哪儿的事?
三太太被大姑子看不上自家闺女的话气到,但女儿很快就扳回一城,她就好受多了!所以,也没有想像中那么生气就是。
见段玉苒还黑沉着脸,三太太反过来劝女儿道:“算了,大姑太太就是那副性子,说话不给人留余地。不然,数年前也不至于和你大伯母闹得那么僵,连伯府也不来了。”
“哼!她性子不好,就当别人也是泥捏的不成?”段玉苒恼恨地哼声道,“就算是泥人,还有几分土性子!不分青红皂白跑到玉春堂大呼小叫、跳脚指责,真当咱们好欺负呢!”
“罢了,你这性子也是了不得!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姑母,哪有你这个晚辈跳出来训她的道理?”三太太叹了口气,冷静下来倒也有些后悔当时没让人将段玉苒拖出去或捂了她的嘴!“你大伯母说得对,改日捧了茶去给你姑母道个歉。不管怎么说,你爹能有今日,全仗大姑太太跟你大伯说了情的。”
段玉苒抿唇不语,她以前就知道段嫣不是个善类!就算是当初出言帮了自家,也不见得是出于姐弟亲情,恐怕是怕三房倒戈,便宜了太夫人和四房!但不管怎么说,有段嫣这个在应国公府能说得上话、又时不时能打压太夫人气焰的姑母坐镇,倒也是好的!只是这一次后,他们三房与大姑太太可能连面子情也没了!
对自己所说所做,段玉苒并不后悔!三房之前忍让了那么多年,只被人看低和欺负了,反倒是现在强硬起来才让人忌惮!是真亲人,就不应该像段嫣摆出看不起和拉拢两副嘴脸来!
三太太知道女儿倔强,又在气头上,便不多劝。
“娘,我真的对文麒表哥没心思。”段玉苒沉默了一会儿后对三太太道,“正好姑母也没看上我。您以后就消了想搓合我与表哥的心思吧,也不必怕今日我得罪了姑母会对我和表哥之间的事有什么影响。若他郑文麒还愿意认我们三房这门亲戚,我见了他就叫一声表哥,若他心里不舒坦、不愿认,从此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是!您和爹别为此事上火发愁。”
三太太被段玉苒的体贴和匪气十足的话逗得展颜,“你呀,打哪儿学来这些话的?私下和家里人逗逗趣就罢了,当着其他长辈和外人的面可不能说。”
段玉苒点点头,也不知是否将三太太的话放在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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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衡从段玉苒所说的话中参透齐远侯很可能为了前程,放弃对段玉苒的一片心意,决定迎娶忠勇伯府其他小姐为继室!
对于魏辰阳的这个决定,顾衡只是冷笑以对!若段玉苒不是他所认识、又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女子,没准顾衡还得赞一声齐远侯是个聪明人!但有了段玉苒的存在,顾衡就转为鄙视齐远侯了!
啪!六张银票拍在了桌上,每张银票都是五千两银子的面额,总共三万两!
明明天已经冷了,却还是不舍得放下扇子的简文植一愣,抬头看向最近明显瘦了许多的硕王。
“王爷这是……”
“这是当初齐远侯投到本王船舶上的本金和盈利,你拿去交给他吧。”顾衡又从谋士陈先生手中接过两本帐本扔到桌上,淡声地道,“这是帐本,一并带过去吧。”
简文植看看银票、又看看帐本,最后还是看向硕王挂着冰的脸。
“王爷这是为何?”简文植用扇子点了点银票道,“我听说齐远侯进了户部,但这并不影响他与您继续合作吧?”
魏辰阳会与硕王一起去监督开采银矿的事还未公布,所以简文植还不知道一切。
“合作?明明是本王带着他赚银子!”顾衡冷冷的、傲娇地哼声道,“他投七千两,不到一年的工夫就翻成三万两,差不多就收手吧!”
赚银子哪有够的时候啊!简文植觉得不对劲儿!隐约猜到与齐远侯突然返京任职的事有关!但他也知道,问了顾衡也不会说!
伸手拢过银票和帐本,简文植嘿嘿笑道:“我在其中搭桥才帮他赚了这么多银子,可得让那小子请我吃顿好的!或是分我一些红利也好!”
顾衡知道简文植与魏辰阳之间友谊深厚,跟自己虽是表兄弟却也是从先太后那里论的,并不是很亲近。所以,也不甚介意简文植偏向魏辰阳多一些。
收了银票和帐本后,简文植又抖开扇子扇啊扇,凉风阵阵也不嫌冷!
“话说,王爷什么时候有空儿,陪咱们寿兰县主在京中逛一逛啊?”简文植笑嘻嘻地道。
顾衡嫌弃地斜了一眼简文植,没好气地道:“少往本王这里推人!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
当他是瞎子啊!简文植对寿兰那点儿小心思早被顾衡看穿了!
难得的,一向皮糙肉厚、不知脸红为何物的简文植竟尴尬的红了脸!
“王爷别误会,我与寿兰县主只是表兄妹,表兄妹啊!寿兰她喜欢的是……”
“你们那个表亲都远得从后脑勺扯到脚后跟了!”顾衡不客气地道,“丑话说前头,本王没有你的耐性容忍寿兰的纠缠!要么你自己处理好,要么我就说几句狠话,让她以后再也不会想来烦我!”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