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周楚和柳畋都看出了端倪来。周楚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而柳畋却脸色一变,怒目圆睁,须发倒立,大喝一声:“尔等小贼胆敢?”
林安和他身后的部属被柳畋一怒喝,顿时想起了前不久战场上看到的那一幕幕,眼前这位长水军幢主可是手持长刀,横扫沙场,二十步绝无活人。想到这里,林安的脚肚子都在抽筋,恨不得给自己狠狠一记耳光,都被钱财迷晕了头,敢去跟这位杀神叫板,这不是老寿公上吊-嫌命长。
顿时,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林安等人不由缩了一截,一边往后退,一边喏喏道:“不敢不敢!”
周楚鄙视了一下林安等人,这点胆子就敢到长水军面前撒野,这帮杀神只要他们军主一声令下,老虎都给你拔光毛,杀起人来,阎王爷都要避着走。
周楚出来打个圆场:“柳幢主,既然如此,我等就不打扰你了,反正有长水军兄弟把守这伪蜀王宫,都督也是一万个放心。”
柳畋抱拳回礼道:“那就不远送了。”
周楚和柳畋对视一笑,也不管林安,拱拱手转身就走,唬得林安等人连忙屁颠屁颠地跟着走,生怕单独多留一会,那位柳幢主就会把他的那把长陌刀给拧出来了。
再来到府库碰碰运气,却不想这里也被长水军把守着,看守的是长水军参军冯越。周、林却不曾想到这冯越比柳畋做的更出格。他连出都不出来,只打发一个军士出来说道:“在下正在清理伪蜀府库,没空出来待客。有都督和我家军主军令就请入,没有就请回!”
周楚长叹一声,转身往城外走,而林安等人在那里犹豫半天,看到严阵以待的数百军士,尽管人数占优势,但是林安实在没有勇气去跟长水军翻脸火拼,只有郁闷地跟在周楚后面往回走。
周楚回到城外中营,神情平和地向桓温回报刚才在城中的一切,左右随军将佐却是越听越神色大变。周抚和毛穆之相视一眼,微微一笑,各自摇摇头却没有言语。而司马无忌听完之后却迟疑地说道:“长水军如此胆大,如此胆大,恐,恐……”。
桓温听完周楚所报,愣了一下,却突然拍额长舒一口气道:“还是叙平行事果断、心思缜密,我也就安心了!”转而对左右笑道:“我们就在这里等吧,估计晚上就有回报过来。哈哈,有如此前锋,我这个主帅只管等捷报就行了。”
闻桓温如此说,司马无忌反倒不好说什么。
话说李势逃出成都之后,直往晋寿仓惶而去。本来他想往东边涪水而逃,但是在路上却碰到了前将军昝坚(又是他)劝道:“涪水一线现在是最危险的。一来那里的守军要是知道了成都失守,他们定会溃散,毫无战斗力,到时江州晋军和成都晋军前后夹击,定会大败。再说了,成都的晋军肯定会料到我们奔涪水,要是轻装来追,我们是很难逃到涪水的,还不如趁他们刚占据成都,还来不及顾及我们,调头北上,直到梁州。到了那里我们可以背靠北赵与晋国对峙下去。”
李势当时都慌得没了主意了,听到昝坚这么说,众臣又那么赞同,也就稀里糊涂地下令北上晋寿。反正只要能脱离晋军的追击就可以了。
队伍里面有“忠心耿耿”的文武众臣及其家眷数百人,有自己的“太后”、“皇后”和心爱的“妃子”十数人,未嫁的公主妹妹一人,子女数人。随从的有亲兵五百,内侍、宫女百余人。看上去非常臃肿,只能迤逦而行,出来都两个时辰了,但是却只走了不到十里。
本来这支队伍人数还要多的,当时出宫的时候,有上千宫女、内侍攀辇嚎哭,还是亲兵们挥刀砍断了十几人的手这才能出来。
到了西城门,又有数千百姓闻讯而来,拦驾哭泣,希望“皇上”陛下带他们一起逃命,最后还是亲兵出手,砍倒了数十人,这才避免被堵在城门口出不去而被包圆的“惨剧”发生。
“报!”一名亲兵骑着南马从后面疾驶而来,边跑边喊道:“军报!军报!后面追军上来了。”
李势听到这话,顿时吓得手脚冰冷,战战兢兢问道:“是什么追军?有多远?”
翻身下马的亲兵禀告道:“回陛下,看旗号是晋军的长水军,急行而来,大约数千余,离这里只有数里。”
“长水军?是不是就是那支三日三夜长奔五百里,直驱南安的长水军?”李势哆嗦地问道。
“是的,陛下,就是那支在笮桥大败我军的长水军!”这名亲兵很有可能是晋军的奸细,李势怕什么他就偏说什么,旁边的众大臣恨不得把他拖下活埋了。
“这可怎么办呀?”李势再也受不了了,掩面长哭起来,众臣闻声全都跪了下来,大声悲切道:“陛下,陛下保重!”
慌乱了一阵之后,君臣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也没有一个结果出来。最后两名重臣邓嵩和昝坚(又是他)受不了,走上前道:“陛下,事已至此,不如降了,效前蜀安乐公事,也能保得陛下、太后和诸内宫的安全呀!”
李势又是一阵大哭,思来想去也只有这条路了,只好命左右赶紧写下降表,派散骑常侍王幼送降文于长水军前,其余各人准备停当,听候发落。
曾华正率部疾驶在北上的路上,突然前面有人报道:“报!禀报军主,有伪蜀大臣请降!”
“传上来!”
不一会,王幼被带到,看到骑在高头北马上的曾华,还大刺刺地站在那里,最后在左右军士的暴喝声中才犹豫地跪了下去,大声说道:“蜀散骑常侍王幼奉我主之命前来请降!”
投降还这么臭屁。曾华端坐在坐骑上,冷冷地问道:“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王幼听到这声音,抬头一看,看到曾华那似笑非笑的面容,心里一惊,冷汗骤然冒了出来,连忙举起表书恭敬地说道:“降臣王幼请降!”
接过军士递过来的表书,曾华看都没有看就递给旁边的车胤,倒不是他故意的,只是因为他实在看不懂繁体字和没有标点的古文。
“伪嘉宁二年三月十七日,略阳李势叩头死罪。伏惟大将军节下,先人播流,恃险因衅,窃自汶、蜀。势以暗弱,复统末绪,偷安荏苒,未能改图。猥烦朱轩,践冒险阻。将士狂愚,干犯天威。仰惭俯愧,精魄飞散,甘受斧锧,以衅军鼓。伏惟大晋,天网恢弘,泽及四海,恩过阳日。逼迫仓猝,自投草野。即日到白水城,谨遣私署散骑常侍王幼奉笺以闻,并敕州郡投戈释杖。穷池之鱼,待命漏刻。”
车胤读得是摇头晃脑,看来真是一篇好文。
“真是一篇好文!李势身边还是有人才的嘛,一篇降文居然写得这么妙呀!”曾华赞道,同时传令道:“来人,把这降表送到桓大人处!兄弟们,整齐些!咱们接降去!”
两千长水军齐声应道,然后跟在曾华身后,向前方列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