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产?”桓冲和桓石虔不明白这个新鲜词的意思。
“这是北府商人的说法,就是说外欠的债务比家产还要多。”桓温解释道,“许多高门世家与北府商人做生意,多半靠的是农奴部曲多产茶悠地说道:“景兴(郗超)向我推荐了一位术士杜炅,说他会替人看相,预知贵贱。”
“啊,”桓冲一时反应不过来,好一会才轻声问道:“兄长,你请他看相了吗?”
“我请杜炅过来,想知道自己做到什么官位,他答道‘明公勋格宇宙,位极人臣’。”说到这里,桓温不由情绪低落,显得非常地失落。
桓冲眼睛一跳,他知道自己兄长的志向,但是这个志向太大了,大得让桓冲有点接受不了,于是默坐在那里不出声,他也知道,这可能就是兄长找自己两人来的目的,因为自己和桓石虔是桓家离建业最近的,如果兄长有这个心思,肯定会继续说下去的。、
而桓石虔是个小辈,这种事情更不敢发表意见,也是一尊泥菩萨一样坐在那里。
“收到武子和武生的书信后,知道度支问题能解决后居然依然彻夜难眠,恰好被景兴看到,便对我说道‘我知道明公的烦难,知道明公肩负着天下的重任,北伐又输给北府。如今年纪已经六十,如果再不建盖世功勋,就不能满足百姓对你的期望了!’哎!真是说到我的心里去了。”桓温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喃喃地念道:“盖世功勋,盖世功勋。”
桓冲知道桓温是个非常骄傲的人,眼看着被自己提拔的曾华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轰动,十数年几乎被他牵着鼻子走,功勋更是落后甚远。现在北府已经在江右站稳脚跟,桓温不愿意,也不敢向北建立自己的功勋,他的目光更多的是放在江左朝廷上,这次能够平定范六叛逆,也算是大功一件,自己的兄长肯定是想更进一步!可是怎么样才能劝住他呢?桓冲的心里开始犯难了。
桓冲和桓温不一样,他对江左朝廷的忠诚度非常高,从心底讲还是不愿意让桓家取代司马家。哎,只要不篡位就行了。
犹豫了很久,桓冲终于决定了,不由开口道:“不如兄长象伊尹和霍光那样,改立国君,这样不但足以立大威,镇压四海,还能流芳青史了。”
桓温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继而转向桓石虔。桓石虔马上识相地抱拳施礼道:“侄儿愿意助伯父大人立此不世功勋!”
“好!”桓温抚掌道。
“兄长,不过还有几件事情需要考虑。”桓冲说道。
“幼子只管讲来。”
“一是寿春的袁真,此人与我们撕破脸皮,一旦兄长行周公霍光之事,恐怕他会在寿春立即大行檄文驳斥,到时再有重臣在朝中呼应,兄长的大事恐怕难行。”
“无妨,据密探回报,袁真老儿已经病在膏盲,时日不多。他是跟随王太保(王导)的宿将,我还让他三分,一旦他身故,寿春城中就没有什么人物了,我定会踏破寿春,活擒袁氏一门!”桓温恨恨地说道,这件事情中袁真让桓温落了大面子,怎么不让他恼火。
“第二件事,此事还请兄长与景兴一人商谈便可,我等领兵在外呼应就行了。”
“这个我省的。”桓温点点头,他非常清楚哪些事情该与郗超这种谋士商量,什么事情该让兄弟侄儿们去干。
“第三件事情,也是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北府的态度,不知道大将军现在回长安了吗?”
“曾叙平?他还没有回长安,据说武子书信中说,他现在滞留在沙州高昌城。”桓温答道。
“留在了高昌城?西域出了什么事?还是这次西征不顺?”桓石虔抢着问道。
“曾叙平这次西征大胜,灭大宛、康居、河中二十余国,并大败波斯大军,斩首十余万,掠得人口财宝无数。你说他这次西征顺不顺?”桓温叹了一口气答道。
“又打胜了。”桓石虔喃喃地说道。
“曾叙平留在高昌是因为他在太和二年遣出的一支西征骑兵找到了西迁的匈奴遗部。”
“什么?”不但桓石虔大吃一惊,就连桓冲也是震惊不已。匈奴一部西迁足有数百年了,都不知道迁了几万里了,居然还让曾华派出的骑兵给找到了。
“是啊,据说这支骑兵在一个大草原上找到了匈奴遗部,而这匈奴遗部几乎都认不出来。”看来车胤给桓温消息还不少,不过这些都是大路货,过段时间肯定会出现在北府的上表里,只是让桓温先知道而已。
“那他还留在高昌做甚?” 桓石虔皱着眉头问道。
“据说北府那支西征骑兵足有七万人,足足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追上匈奴遗部的尾巴,听说现在已经和草原的各部族干上了。曾叙平留在高昌,那里离得稍近,可以更快了解情况,说不得明年才能回长安。”
“这样也好,省的他阻了兄长的大事。”桓冲舒了一口气道。
“幼子,你还是没看明白曾叙平。除了我篡位,他是不会管我的,说不定他就等着我篡位,然后好挥师南下勤王。这小子,精着呢!”桓温笑骂道。他眯着眼睛看着虚处,仿佛又想起二十多年前,一脸疲惫却满脸刚毅的曾华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情景。“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那清脆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依然那样激漾着自己的心,可是昨日的雄心壮志今天却增添了许多无奈和落寞。
“我真的老了!”桓温最后喃喃地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