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子静谧无声,好像稍稍有人肚子咕咚一声,立即被放大了无数倍,没有人敢笑,也没有人敢乱动,大家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张贵和赵正扬的脸色,以决定下一步到底是散会还是继续进行会议。
张贵沉默了半响,他此时连想要杀黄一天的心理都有了,黄一天今天的举动实在是让他感觉太难堪了,一个副书记,在县委书记面前,竟然如此嚣张,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
最重要的是,黄一天给所有领导班子成员都带了一个非常差的头,本来,在常委中,自己的威信就不高,现在被黄一天这么一摔带,只怕自己的威信更是要受到很大影响了,张贵在心里暗暗决定,这件事一定不能轻饶了黄一天,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弄出普水,否则的话,就这么白白的放任他这么糟践自己作为领导的尊严,自己这个县委书记岂不是白当了。
张贵的脸色终于缓和了过来,他尽力的定了定自己的心神,尽量用一种平静的口吻说,刚才说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面大家一起来讨论一下,如何在各项工作中,落实这次重大项目推荐会议的精神。
张贵的话里,似乎对黄一天刚才的意外举动并不是很在意,他尽量掩饰着自己内心对此事的严重反应,表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坐在他身边的赵正扬一低头却发现,张贵两条腿,在桌子底下抖动的厉害,那种抖动证明着此刻张贵内心的波澜起伏。
张贵说完这句话,下面还是没人跟着说话,让张贵很难看,于是就提出几点要求,结束会议。会议结束后,郝竹仁跟在周大金的身后进了周大金的办公室。
周大金见郝竹仁一直跟在自己的**后面,等到一进门,就没好气的说,郝县长,你那么能干,你跟在我的身后干什么?你把张贵的马屁拍好就行了,你还在乎我对你的建议吗?真是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张贵和黄一天斗的好好的,你又瞎掺合什么劲?你难道没听黄一天今天在会议上说的很清楚吗,假如方志彪的公司接下面查出问题,到时候捅到市里,那么是谁宣布解除冻结账户的,谁就得为这事承担责任,张贵在那里犹豫了半天,都不敢搭腔,你倒好,这么多的常委坐在那里,就你是英雄,就你最大胆,敢出头去承担责任,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当时是怎么想的。
郝竹仁就说,我也不知道张贵狗日的这样的安排,再说,张贵那么做也就是落实会议精神。
周大金说,就算这件事顾国海说了几句表态的话,偏向于方志彪,可是对于方志彪公司的处理意见,可是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亲自宣布的,顾国海的级别再高,人家政法委书记可是按照法律办事,你以为这件事,你揽到手里能得到什么好处吗?我看你呀--------。
周大金一副说不下去的表情,郝竹仁被周大金劈头这么一教训,心里也有点发慌。他辩解说,周大哥,我**的也没有想到张贵这个狗日的会这么玩,我当时只是想在旁边煽风点火,让黄一天更加的难堪,就算是达到我的目的了,我哪里想到张贵会把这烫手的山芋推到我的手里,现在他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过了,让我来负责这件事,我就算是不愿意接,又有什么好办法往外推呢?
周大金见郝竹仁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由叹息了一声说,郝竹仁,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其实,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张贵因为河流乡党委书记的事情跟黄一天结下了心结,他这是在找机会打击黄一天呢,张贵一直在往赵正扬看,就是想要赵正扬表态,可赵正扬心里清楚的很,所以才说出了两面都不得罪的话,坐上观虎斗,总比亲自上战场的胜算要大的多,所谓渔翁得利的故事你难道没听说过吗,连跟赵正扬都不愿意掺合的事情,你倒是积极主动的发言了,你小子有什么本事,敢帮着张贵来对付黄一天,你难道没尝过黄一天的苦头。
郝竹仁听了周大金的话,有些不服气的说,其实,方志彪的公司已经被查处了这么长时间了,要是有大问题的话,估计早就有消息传过来了,现在既然什么消息都没有,说明根本就问题不大,我估计黄一天在会议上说那些话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吓唬张贵,让张贵不要做出跟他意见相左的决定。
周大金听了郝竹仁的话,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说,郝竹仁,郝县长,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也不仔细想想,在中国共产党这种体制下,一个企业想要和政府机关斗,你认为方志彪能有胜算吗?国情决定一切,这次解冻看是对方志彪有好处,其实,下面黄一天肯定会更加的注意方式,再来一次风暴,估计方志彪的公司也就会关门了。
周大金继续说,再说了,方志彪的公司实力究竟怎么样,你还不是最清楚的吗?如果没有马魁梧和你们开发区的领导前几年照顾着,他的公司能壮大的你们快吗,我早看出来了,方志彪这个人成不了什么大事,只要背后的靠山没了,他那个公司迟早会倒闭的。
郝竹仁说,周县长,那也不见得,方志彪有马魁梧等人做后台,凭什么斗不过黄一天呢?要知道中国的国情那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马魁梧比黄一天官大,现在顾国海书记也顺着讲话,难道黄一天敢和顾国海斗?
周大金说,黄一天是不会和顾国海斗,但是和张贵斗,和你斗,你认为他有多大的胜算,张贵和黄一天也都过几次,你看他几次赢过,黄一天和马魁梧斗,又是那次失败过。
郝竹仁不再说话,是啊,假如黄一天要和自己都,那么开发区的很多事上次纪委去查方占成离任审计,估计肯定会查出一些问题。
周大金继续说,县官不如现管,这个道理你总该知道吧,如果方志彪和黄一天斗上了,你认为黄一天还会让在开发区有发展空间吗,只要开发区这块宝地不让方志彪沾手了,他公司的业务立即要损失一大半,一个商人没有了得到项目的机会,就失去了做生意的本源,再加上,他一直跟黄一天斗着,黄一天这个人的个性,你还不了解吗,就凭方志彪那点智商,他能斗得过黄一天吗?估计,黄一天不会花多长时间,就能把方志彪连同他那个已经有些衰败之象的建筑公司赶出开发区甚至是普水县的市场。
郝竹仁觉的,周大金分析的很有道理,方志彪这个人,的确有几分土财主的味道,张口闭口全都是钱,现在要跟黄一天斗,黄一天的各方面谋略不知道要强他多少倍,方志彪跟黄一天原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郝竹仁这才看清了眼下的形势,对自己是大大不利的,他有些着急的问周大金,周大哥,事情已经这样了,这个包袱也被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接下来,我到底现在该怎么办呢?如果以后方志彪的公司真的被弄出什么问题来,那么我就很被动了。
周大金伸出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郝竹仁,我看这样吧,你要是肯听我的话,我可以帮你出个主意。
郝竹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说,周大哥,我当然听你的话,都这个时候了,我不听你的又听谁的呢?
周大金伸手拍了拍郝竹仁的肩膀说,唯今之计,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躲避也是一种战斗的方法。
郝竹仁有些不明白的睁大了两只眼睛问周大金,周大哥,你想要我离开,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有机会离开呢?张贵根本就不可能同意我请假啊?
周大金说,郝竹仁,你怎么就非要我把话说透彻呢,既然你明知道张贵不可能批准你的假期,你可以去找赵正扬啊,大家都是一根藤上的瓜,难道他还能见死不救。
郝竹仁说,周大哥,就算赵县长同意我请假了,那么方志彪公司的事情不是没人出面处理了,到时候张贵再把责任算到赵正扬县长的头上,我岂不是有些对不起人家。
周大金说,见过死心眼的,没见过你这么不拐弯的,这常委那么多人,你要是不管这件事,赵正扬也好,张贵也好,他们必定会找别人来落实处理这件事,等到有人接手的时候,你这边不是就正好能摆脱这件事了。再说,赵正扬那么聪明的人,你认为他会接手吗。
郝竹仁听了周大金的话,感觉他说的主意确实还不错,于是让周大金陪他去一趟赵正扬的办公室,把这件事做个了断。周大金拗不过郝竹仁的死缠难打,最终还是同意,陪着他去找赵正扬。
自从上次,被赵正扬戏耍后,周大金现在不管在什么地方碰到赵正扬,都从不主动跟他说话,除非是工作上的事情,是一定要向他汇报的,其他时间,他一律对赵正扬敬而远之。
两人进入赵正扬的办公室的时候,看到钱卫国也在里面,几人相互打了声招呼,各自找位置坐下来。赵正扬一看到郝竹仁这个时候进来,立即就猜到了郝竹仁来找自己的目的,郝竹仁一定是出了会议后后,开始醒悟过来,后悔在黄一天和张贵之间的争斗上,插了一杠子,现在想要过来想办法往后退,只不过这样的事情,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想要收回,难度的确是太大了。
都是普水有头有脸的人,很对时候明知道做错了,也要接受。
郝竹仁不开口,赵正扬也不主动讲话,赵正扬的办公室里几秒钟之前,大家还在客套的说些场面话,转眼之间,大家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不语,赵正扬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显得有些尴尬起来。
钱卫国看了周大金一眼说,周县长,你们找赵县长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汇报?我呆在这里是不是有些防碍你们谈工作了吧?要不,我先走,等你们跟赵县长谈完了,我再过来。
钱卫国说完,从沙发上站起来,装出一副拿东西要离开的样子,周大金赶紧也随着站起来说,钱部长,不用走,咱们都不是外人,说什么都是不必如此避讳的。
钱卫国看了看周大金,又看了看郝竹仁,又一**在沙发上重新坐定,张开嘴笑着说,周县长,这句话说出啦,让我走了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坐下来了。
周大金对郝竹仁说,郝县长,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跟赵县长汇报,赵县长的工作时间那么紧张,难道还为了你的事情,等上一下午吗?
郝竹仁一副醒悟过来的样子,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赵正扬的办公桌边说,赵县长,我刚才在办公室,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说是我的老岳父老毛病又犯了,这次还比较严重,家里人的意思是送到省城却给专家看看,我想着,老人家的年纪也大了,说不定说走就走了,一定要认真重视,让我老婆一个女人去安排这件事,我多少有些不放心,所以,我想向赵县长请几天假,把岳父的事情,安排妥当,我就回来。
赵正扬听郝竹仁编了半天的谎话,并不点破,只是皱着眉头说,郝县长,你家里发生了特殊事情,想要请假离开几天,县政府这边,我说了就算,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今天的会议刚开过,你在会议上又接受了张书记委派给你的新任务,这个时间段走,只怕张书记那一关,你可能不好过啊。
赵正扬知道,现在是敏感时期,他是绝对不能担上一个把郝竹仁放走的罪名,否则的话,张贵岂不是要把这笔账算到自己的头上,这样亏本的买卖,他赵正扬是绝对不会做的。
郝竹仁当着赵正扬的面,倒也实话实说,提到张贵,郝竹仁就有些咬牙切齿的说,赵县长,你是明白人,我今天算是掉到张贵设好的套子里去了,周县长跟我说了,方志彪公司的事情,不管有事没事,都不适合掺合,否则的话,只怕到最后,巴结上这位市领导,得罪了那位市领导,受苦的还是自己,真到了那份上,哪个领导会有良心站出来帮你说话呢,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背个处分在身上。
赵正扬听完郝竹仁的话后,心里不由暗暗发笑,就郝竹仁这点浅浅的小心机,还想跟黄一天斗,他这是拿鸡蛋碰石头,还敢在那么多的领导前面帮助张贵说话,也不看自己的斤两。
郝竹仁见自己一番话讲完后,赵正扬一言不发的坐在位置上,心里不由有些发急。郝竹仁说,赵县长,这次的事情,我真是被张贵给套进去的,无论如何,你要帮我一把。
赵正扬伸手挠了挠脑袋上的头发,有些为难的说,郝县长,你现在也是普水县的副县长,作为领导,说话一言九鼎是最基本的,今天当着那么多常委、政府班子、人大班子、政协班子的面,你已经明确表过态了,只怕,这个时候再想打退堂鼓是有些迟了。
郝竹仁一听赵正扬说这样的话,一下子又有些慌了,他转身对周大金说,周县长,这可怎么办呢?出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让我负责这件事,不是逼我往火坑里跳吗?不行,这件事既然赵县长觉的为难,我直接去找对张贵,我必须跟张贵讲清楚,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赖到我的手上。
郝竹仁说着,转身想要往外走,被周大金一把拦住了,他有些没好气的说,郝县长,现在不是义气用事的时候,明白吗?就算你去找张贵,也是无济于事,张贵自己好不容易从这个套子里出来,他能同意把你换出来,把自己再塞进去吗?
郝竹仁简直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两手一摊说,这下可是麻烦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我就这么坐等着背个处分在身上吗?这**是什么世道,张贵根本就**的是小人。
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钱卫国笑着说,郝县长,其实这件事处理起来也很简单,你要是真不想理这茬事情,我给你出个主意,不知道郝县长是否原因听。
郝竹仁如获救命稻草,赶紧上前握住钱卫国的手说,钱部长,什么主意,你赶紧说来听听。
钱卫国一脸神秘的说,我的主意就一句话,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能走就赶紧走。
郝竹仁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说,钱部长,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请假先走,来一个先斩后奏。
钱卫国点点头。
郝竹仁有些为难的说,这样一来,只怕张书记心里从此对我有看法,以后我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钱卫国笑着说,我看你小子真是有些糊涂了,你照我说的,明天先了离开,张贵要是给你打电话,你就回答说是陪岳父看病,人在外地。
郝竹仁说,张贵要是勒令我立即回来,我怎么办?
钱卫国说,你是选择得罪张贵还是选择背个处分在身上,这就要你自己好好的考虑一下啰,任何时候做任何事,都是一个选择题,就看你选择如何去做。
郝竹仁听了钱卫国的话,下了决心一样,重重的点头说,钱不脏,你说的有道理,我听你的,现在回家就出发,狗日的,不能让张贵这个家伙套进去。
郝竹仁说完,就给赵正扬请了假。
从赵正扬的办公室出来,郝竹仁就让司机把自己送回家,告诉司机明天早一点出差的事情。到了家里,和老婆说起来单位的事情,说要带着老婆一起出去的事情。
老婆就说,大人都走了,孩子谁送上学?
郝竹仁说,一切都安排好了,赶紧告诉你的父亲,最近到了那去休闲,不要回来,等到自己的电话再回来。郝竹仁想到,自己的一时冲动,让老婆岳父都要外出,很**的生气。
不管怎么说,郝竹仁还是按照钱卫国的指示,第二天很早就带着老婆到外面游玩去了。
黄一天从会场回到开发区后,憋着一肚子的气,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静坐了半小时,才感觉好不容易心情变好些。黄一天没想到张贵会这么没脑子,就因为上次河流乡党委书记的位置竞争失败,竟然利用方志彪的事情来对付自己,可见此人的心胸竟然是如此狭窄,这样的人,怎么能成大事。
黄一天不想为了这点事情,让自己不开心,影响手里的工作,开发区这边的各项工作都刚刚走上自己预想的轨道,自己必须抓紧时间让所有的预想全都变成现实,而这一切都需要自己付出时间和精力来应付。
他感觉情绪已经平稳了下来,让办公室的人通知赵晨阳副主任到自己的办公室来。当一个人心里有情绪的时候,很快的投入工作状态,也是一种很好的调节情绪办法。
赵晨阳一进来,黄一天随便的招呼他坐下后,就问他,关于开发区西南片区的两个厂房建设工程,现在有几家建筑公司来投标,和招投标办公室联系好了吗,什么时候开标?
赵晨阳回答说,永成建筑老板的洪义宗是头一个来投标的,其他还有几个公司也报了名,不过实力跟洪义宗的公司比较起来,稍稍有些差距,不过这次那个李峰的公司实力似乎也很强,另外,因为方志彪的公司账户被查封,他的公司又正在接受一些调查行为,所以暂时没有让他报名,当时答应说如果在开标之前公司调查结束,可以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