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放心,所以有所防备,走之前,将菌种和相关的实验数据都做了转移。在我走后没几天,实验楼半夜起火,实验室开了门。余博士后来整理实验室的时候,发现少了一管血清培养皿。不排除是意外遗失,但更大的可能,应该是被人趁乱偷走的。如果确实是被偷走的,这更加证明了我的担心。”
“有人暗中刺探我的实验室。我不知道是什么人,但为了刺探,连放火的事都能干,这不是一般人。所以,我想请你再帮一个忙。”
贺汉渚靠在椅上,望着她。
“你说。”
“实验室需要高级别的安全保护。”
“没问题。”他颔首。
“刚才我没事,在附近随便走了下,看了看地形。本来就想和你说的,让丁春山派一队士兵常驻,对这里进行二十四小时的守卫,保证你们人身和研究的安全。”
苏雪至点了点头。
“当然我也不能让你白白提供场所和保护。这种药物对于战争的意义,你刚才也知道了,将来等它能够量产,作为回报,优先供你调配使用。”
“非常感谢。我也很荣幸,能为你正在做的事尽上一点微薄的力量。就像鲁道夫说的那样,这是一项造福人类的伟大事业。”
他的语气听起来无比的诚挚。
苏雪至顿时有种自己遇上了一个好听众的畅快之感。
她实在忍不住,继续向他科普:“你知道吗,其实青霉素只是抗生素当中的一种,它虽然疗效卓著,但不是万能,并且部分人对它有过敏反应无法使用。抗生素是一个大家族,在这个家族里,除了青霉素,还有不少能够治疗其余病症的药物在等待问世。将来它们或许不是在我的实验室里先做出来的,但我现在正在做的,为医学界的人士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我相信,等青霉素广泛被人所知,更多的专业人士因此受到启发,投入研究,那么在不久的将来,抗生素这个家族里的其余成员将会很快陆续问世,这对增强人类治疗疾病的能力而言,意义将是无比的巨大……”
贺汉渚凝视着对面的这位年轻小姐,她正努力地在向自己解释着什么,表情认真,谈到将来,更是双眸明亮,神采飞扬,那动人的神态,那自信的目光,叫他无法不为她怦然心动。
她说了什么,他其实丝毫也没入脑,他心里只在想着,她怎会这么动人,这么的迷人。
一辈子都和她这样相对而坐,一直听她讲话,即便讲这些他其实半点也不感兴趣的东西,他觉得,他也不会感到厌倦。
“是,你说得很对!”
他适时点头,微笑发声,鼓励她继续讲下去。
苏雪至却忽然惊觉,觉察到他在捧自己的场。
她顿时感到有点羞赧,为自己那浅薄的卖弄和虚荣心。
她也留意到了对面的这个男人,他正看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目光里透着不加掩饰的欣赏和喜爱。
大约是头顶悬着的白炽灯的灯光太过昏暗,他又这样看自己,傍晚在医院见面后,两人之间的那种疏离之感,忽然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暧昧东西给取代了。
她被他看得浑身不适,心跳也有点不稳,忽然闭口,停了下来。
屋里便沉默了下去。
一只夜蛾不知何时从纱窗的疏格里飞了进来,围着电灯,不停地打转。
“回吧。”
苏雪至忽然道了一句,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贺汉渚默默跟在后,随她与余博士道了别,出来,两人在前,丁春山随后,沿着来的那条路,步行朝外而去。
路上谁都没说话了,耳里只有山间各种夜虫的咕哝声。再次走到那道木桥前,两人一起停步,相互看了一眼。
苏雪至就先上了。
借着月光照明,又有来的经验,她踩着圆木前行,起先顺顺利利,没想到快到对岸时,鞋底蹭到了一块潮湿的苔藓,打了下滑,身体一晃,下一刻,一只手便从后及时地伸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
“当心!”
借着他力道的支撑,苏雪至立稳脚,下了桥。
他跟她下了桥,却没松指,依然握着她的手。
苏雪至试着挣脱,他却抓得很紧。
丁春山没过桥,停在了对岸,扭过脸,望着路旁的一团树影,仿佛那里有什么勾走他注意力的东西。
她压低声:“放手!”
几个月前,在她还陷入热恋的时候,他以为她好的名义,亲手将她从他的身边推开,走了,去复仇了。
她除了感动而友好地接受他的安排,好让他放心之外,她还不能怪他半分。
因为他真的是为了她考虑,为她好。
现在,他回来了,又再次诱惑起她了。
“等下去别墅吧。我有话要和你说。”
他低低地说道。
苏雪至凝视着月光下的这张男人的脸庞,片刻后,垂下眼眸,继续朝前走去。
丁春山终于过了桥。远远跟在后面。几人走完需要步行的道,回到汽车附近,上了车。
“去别墅。”
贺汉渚简短地吩咐了一声。
汽车很快开到那座两人曾一起渡过了几个日夜的别墅前,看门人鲁二见贺汉渚来了,欢喜,打开大门迎接。
贺汉渚下了车,站在大门口,笑着和耳朵越发背的鲁二闲谈,问他最近身体如何。
苏雪至丢下他,径直朝里走去。她穿过庭院里的卵石甬道,来到厅门前,推开,走了进去。
没有人住,房子里自然没有灯。刚进去,眼前漆黑一片。
她停在门后,凭着之前的记忆,伸手,摸索着门墙边的电灯开关。
她摸索了一阵,终于,指尖触到一只表面光滑的悬挂下来的金属物件。正要拉下来,忽然,一只指节修长掌心略糙的温暖的手伸了过来,无声无息地包住了她的手,阻止她开灯的动作。
她一顿,停住。
下一秒,身后那男人牵着她手,带着她的身体,将她转了过来,令她面对着他。
她的眼已开始适应黑暗。
朦朦胧胧的夜色里,她看见男人立在门后,带了几分小心似的,用他的双臂,将她慢慢地抱住,完全地抱住,最后,轻轻地搂进了他的怀里。
“我很想你。”
“你有想我吗。”
在静静地拥抱了她片刻后,在周遭那静谧的一片黑暗里,她听到男人温柔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低沉而压抑,充满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