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陛下!”不等叶应武勒住战马,郭守敬已经率先迎上来,身后的工部官员都是上前行礼。
叶应武久在南北征战,这些年工部官员调动实际上他只是看到了名字和履历就下定决断,所以在场的这些工部官员竟然有一半都不认识。
站在郭守敬右手边的两名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恭敬说道:“臣工部右侍郎邓牧参见陛下。”
“臣工部郎中周密参见陛下。”
“几位卿家平身。”叶应武微笑着说道,自从章鉴从工部尚书的位置上告老还乡之后,原本就是作为尚书培养的郭守敬便自然而然的顶上去,相应的原本作为右侍郎的陈元靓提拔为左侍郎,继续和郭守敬搭档。至于陈元靓留下来的空档,叶应武当时想到的便是邓牧。
可以说邓牧和周密这两个人是他亲自提拔上来的,不过算来今天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相见,毕竟之前在正旦大礼或者其余大典上,以他们两个的官职,还没有资格站在前排,叶应武自然也就是最多远远的看一眼。所以叶应武也有些好奇的打量这两个人。
邓牧和周密实际上也就是三十岁,而且两人私交甚密,这一次能够被叶应武拔擢,一起在工部任职,自然让两人甚是欣喜。在叶应武来的那一个时空中,这两位兄台在这宋末也可以说是大名鼎鼎了。
周密自不用说,《武林旧事》书尽了临安的繁华,也书尽了一个前朝遗臣的凄惨心境,而他也因为《武林旧事》中《观潮》这一篇文章被选入语文课本而家喻户晓。叶应武正是看中了周密善于著书立说的本事,让他带领一群对机械感兴趣的书生负责图纸的绘制和工坊的规划设计,从而可以让火器的制作方法流传下来,毕竟想到在另外一个时空中,因为种种原因,很多古人发明的先进器械都没有流传,而后人费尽心思想要复原却又无能为力,叶应武便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祖先的智慧结晶不能只传一代,只有代代相传、代代改进,才能够对得起发明它们的祖先所付出的血汗。
而邓牧作为周密的好友,更是文理通吃,其在道家思想的主体上另辟蹊径,独创一门学问,否定封建君主专制,思想之中已经带着后世的独立自由味道,在当时绝对算得上是异人,而他自己也一直自称“三教外人”,与世俗格格不入,不管是因为被大多数世人排斥的原因,还是因为邓牧本身爱好的原因,在除了研究文章思想之外,他对于机械也颇为精通,虽然比不上著书立说的陈元靓和专精此道绝对算得上一代宗师的郭守敬,但是其能力也强过其余人多矣,否则叶应武也不会将邓牧提拔到工部右侍郎的位置,让他做这工部实打实的第三人。
现在对于大明来说,不缺少钱粮,也不缺少足够驰骋天下的军队,缺少的是人才,尤其是在火器这等一直被看做是“奇巧淫技”方面上的人才,叶应武让邓牧和周密搭档,也是出于培养人才的考虑,以两人的本事,或许很难做到有如郭守敬那样各个方面通吃,成为十足十的机械全才,但是至少两人对于理工和文学都颇有精通,再加上思想端正,来培养人才是再好不过。
在另外一个时空中,欧洲从第一次工业革命到第三次工业革命走了足足两百年,而且这还不算之前大航海时代的资本积累时间,所以叶应武很清楚,想要作为开拓者的身份一步步走到和自己来的那个时空相同的科技发展水平上,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更何况叶应武作为了一个十足的文科生,这些初始火器的制造方法实际上都是从历史书上学来的,一旦科技继续向前发展,恐怕叶应武也多做不了什么了,所以叶应武就没有计划着能够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见到大明的科技有质的飞跃。
欧洲人在大航海时代进行原始资本积累,进行了足足两百年,再加上后来的殖民地拓展,有三百余年,而大明现在的资本满打满算也就是积攒了南宋以来的百年,而且中间因为战乱不断,所以多有损失,就算是现在叶应武已经拼尽全力将所有可以用来进行资本积累的道路都给大明打开,但是毕竟这个过程还是需要时间的。
所以叶应武需要的是一个体系,一个能够源源不断培养能够和今天站在自己眼前的这几个人相比肩甚至还要胜过他们的人才的体系。只有这昂,正在开枝散叶的科技之树才不会在这黄金一代之后慢慢凋零,使得叶应武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而华夏也再一次倒退到另一个时空中同样的位置上,再一次经历那些让叶应武、让每一个后来者不堪回首的过往。
在这个时代已经五六年了,叶应武已经能够深刻的认识到历史车轮的沉重有时候就算是自己这只闯进来的小蝴蝶再怎么扇动翅膀都没有办法改变,但是他还是要竭尽全力,还是要努力试一试。
毕竟他不能白来一趟,毕竟那些前赴后继冲向敌人的将士们不能白白的倒下!
“走,咱们进去!”叶应武朗声说道,“让某看看你们都弄出来了多少好东西!”
“陛下请!”一提到自己的发明创造,郭守敬便来了精神,这个几乎快把将军山当成自己的家、吃住很多恨不得都在这里的工部尚书,将自己近乎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了这青山间的工坊之中,叶应武能够亲自来查看,对于他来说自然是无上的光荣。
而邓牧和周密小心打量着叶应武,这个年轻得有些过分却又创造了太多奇迹的皇帝陛下,脸上那一抹期待神色是没有办法遮掩的。
“牧心(作者按:邓牧字),你怎么看?”周密看着走在前面的叶应武,轻轻努了努嘴。
一直表情肃然的邓牧,顺着周密的目光看过去,沉默了片刻,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不管怎么说,自商君变法以来,士农工商,工商者最为卑贱,而陛下自登基以来都是一视同仁,单单就是陛下这个做派,某便看得过去。至少陛下走的道路,和之前那些不管贤明与否的君主,走的道路不同,或许这一条道路是死路,但是至少现在还是一条康庄坦途。所以且走,且看着吧。”
周密轻轻哆嗦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这个挚友兼同僚竟然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一番话来,不过好在周围跟着的官员和工匠,都将注意力放在前面叶应武身上,并没有在意低声说话的他们两个。不过一想自家这好友素来执拗的性格,再加上对于君主制度一直以来都有的不满,周密反而觉得他说出这一段话来倒是没有什么不对的,更何况这段话细细品味似乎还真的有那么些道理。
眼前这位陛下,走的可不就是一条和其余帝王不同的道路么,至于结果如何,大家就一起并肩走下去,一起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