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说你不会出事,你就不会出事。”他的声音,有些粗重。安怡情怔神,失了声音。她看不见夜君然此时的处境,苏希却看得见。
夜君然整个人倒挂在悬梁之上,只有一双脚还勾着悬梁。
他双手紧拽住安怡情的手腕,两人同时倒挂悬空,仅凭他的双脚支撑,两人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这时,安希尧终于赶到,他缓缓站起身,跟着跳上悬梁,然后爬到悬梁上,四肢并用趴在悬梁上,抱住夜君然的双脚。
三个人的力量全部依托在悬梁上,如果不能尽快将他们解救下来,悬梁也有可能会断,到时候,三个人都难逃一死。
“门主他们这样支撑不了多久,要不我现在带上兄弟上房顶,将房顶划个口子,扔绳梯下去?”蓝哲推推眼镜,很认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
苏希摇头,“没时间的。”
“那如何是好?”这是室内,直升机进不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那么高的扶梯。“难道就这么看着门主去送死?”蓝哲跟了安希尧二十几年,两人之间有着深厚的革命友谊,他还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再等等,看言溪能不能想到法子。”实在不行,就只能她亲自出手了。苏希抬头看着他们,祈祷顾探跟顾言溪早些赶来。
…
“这下好了,咱三人若是掉下去了,还省了坟墓钱。”找到了女儿,安希尧心里虽然还是担心,却没那么痛苦了,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夜君然哭笑不得,他还不想死。安怡情知道安希尧这是在安慰她,她内心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就在这时,苏希听到了轰隆隆的机器声。她跟蓝哲以及带来的手下同时转身,看向厂门口。一辆黄色推土机上,坐着急匆匆赶来的顾氏父子。
开推土机的不是之前夸下海口的顾探,而是顾言溪。
“妈咪闪开,我技术不佳,可别伤到你了!”顾言溪专注盯着驾驶台,边朝苏希他们喊了句。苏希跟蓝哲听到这话,赶紧闪开远远地。顾探坐在推土机里,面色有些尴尬。
他能开灰机大炮坦克跟轮船,今日竟拜倒在推土机下。
被推土机打败,真是不甘心啊!
…
顾言溪将推土机缓缓开进厂内,眼见水平推铲就要撞到高炉上,他这才手忙脚乱停下车。深呼吸一口气,顾言溪拉动手柄,推铲缓缓上升。
宽钝的推铲横在钢水之上,顾言溪立刻正襟危坐,生怕自己错碰按钮,旁生意外。“君然哥,怡情,安叔叔,你们看着点跳!我可是头一次开这玩意儿,你们可得看准了跳!”顾言溪吼了一嗓子,夜君然点点头。
“安叔叔,抱紧了!”
夜君然扭头去看安希尧,安希尧点点头,死死抱着夜君然双腿不松。夜君然掌心一松,安怡情没了支撑力,像失去灵魂的星辰碎片,急速落下。
砰!
她脸朝下稳稳砸在推铲上,啃了一嘴土。
“君然,该你了!”安希尧跟夜君然对视一眼,夜君然呼了口气,喊了声:“松!”安希尧松开手,夜君然跟着坠落,顺利落了推铲,却是无情砸在安怡情身上。
安怡情闷哼,中枪的腹部流了血,昏死了过去。夜君然赶紧爬起来,抱着安怡情移到一旁。安希尧呼了口气,也跟着跳下。
他双脚率先落在推铲上,右腿脚踝骨猛一阵生疼,他轻嘶一口气,检查了一下脚踝,初步估计是骨折了。
三个人同时得了救,一群人终于松了口气。
“言溪,这推铲开始发烫了!”
闻言,顾言溪脸色一僵,尴尬说道:“那个…我不会倒车…”他根本就不会操作推土机,他生怕自己按错了按钮,导致推铲倾倒,直接将三人当垃圾一下子倒进钢水里,那可就滑稽了。
“你!”夜君然感到心累,“你怎么不将推土机司机一起带来?”
“哦,这推土机是我们偷来的,司机不知道去哪里了!”
夜君然:“…”
没办法,三个人只能手脚并用爬出推铲。安希尧受了伤,背安怡情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夜君然身上。他等安希尧顺利落了地,才将安怡情背在背后,解开皮带将她的身体跟自己的腰缠在一起,顺着越发灼烫的推土机铁杆往外爬。
双脚再次沾着地,夜君然心里生出一股劫后余生感。
苏希接过昏死的安怡情,夜君然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都快虚脱了。
“我们快些离开这鬼地方,怡情继续治疗!”安希尧忍住脚踝痛意,从苏希怀里接过安怡情,确认她只是昏睡了过去,这才赶紧催促大家离开。
苏希拉住顾探的手,突然说道:“有麻烦。”
“什么意思?”顾探皱皱眉,他警惕看了眼四周,眼里也有了变化。
“怎么了?”夜君然见到他们这副反应,谨慎地站起身。几人背靠背站在一起,目带警惕看着四周,这才想起一个被他们疏忽的关键点。
从他们出现开始,绑匪就一直没有现身!
那么,他在哪儿?
苏希温柔的眉宇陡然变得凌厉,她倏然抬头,看向大门厂子外。两只瞳仁同时一缩,她的视线内,出现了一个白色身影。其他人跟着朝门外看去,全都见到,那里,正站着一个人。
骄阳下,那人一身白衣,身姿挺拔俊秀,他有一头短俊的黑发,黑发下,一张银色面具遮住他的五官,挡住外界所有的窥探。
银色面具下,只有一双澄清幽黑的眸,耀耀生辉。
在一群人敌视又惊讶的目光下,他迈动修长双腿,一步步,优雅翩翩缓慢朝他们走进。
“啪!啪!啪!”
细若无骨的十指连连轻拍三下,那人的十指,修长似玉箸。美得就像是一幅艺术品。
“没见到预想中的画面,真是遗憾。”男人开口,声音不再是冰冷机器声。他的声音,清澈似一汪泉水,拂过人心头,夏日多了抹清凉。
“南宫玉瞳?”苏希看着男人,不确定问了句。
男人面具下的眉头皱了皱,“真是没想到,这个世上,竟还有人知道我的真名。”他隐姓埋名躲躲藏藏活了十四年,原以为再也不会听到这个名字,没想到,还有人记得。
男人的话,无疑是肯定了苏希的猜测。
“妈咪,南宫玉瞳就是那对夫妇的孩子?”顾言溪一张精致脸颊噙上冷漠跟警戒,眼前这个温雅如玉的男人,给他十分危险的感觉。
苏希点点头,看着男人,她素来温柔的眉宇间,多了杀意。她能察觉出,南宫玉瞳的体内有股不一样的生机。那股生机,让她觉得很危险。
这个人,留不得!
顾探诧异看了眼自己老婆,迈开步子,将她挡在自己身后。每当发生危险,他总是下意识将苏希保护在自己身后,这样的他,二十几年都没有变过。
“老大,老大!救救我们!”老羊跟鞍子见到白衣男人,一脸哭丧求救。
南宫玉瞳注意力移到老羊跟鞍子的身上,明明是澄清的双眸,却泛起寒冷的杀意。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着你们,碍眼!”
他左腿轻迈,下一秒,人已站在老羊两人面前。右手倏然伸出,南宫玉瞳手起手落,老羊跟鞍子眼睛一瞪,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已经断了气。
在所有人震撼的视线下,老羊跟鞍子的头跟脖子分离,他们的脖子就像两口井,喷涌出骇人鲜血。老羊的脑袋在地上咕噜噜转,滚到了顾言溪面前。
顾言溪皱眉看了眼脚前方,老羊的脑袋上,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唔,真恶心!”他说,然后抬起右脚,用脚尖踢了脚那脑袋。
老羊脑袋像足球一样飞起,最后,落进了钢水里。听着钢水将老羊脑袋吞灭发出的滋滋声,顾言溪目光不变,淡定的就好像刚才那一脚不是他踢的。
倒是其他人,都盯着鞍子的脑袋一阵出神。他脑袋跟脖子之间的伤口十分整齐,就像是被整齐化开的玻璃口,平整、光滑。
南宫玉瞳刚才出手极快,谁都没有看到他是怎么出的手,又是用的什么武器!
解决了没用的手下,南宫玉瞳才踱步走到安希尧身前两米处,他伸出手,说道:“我要的东西了?”安希尧眯眯眼,问道:“什么东西?”
南宫玉瞳低低笑,声音莫名的冷。面具下,唇瓣轻启,他道:
“骨灰。”
安希尧看向蓝哲,蓝哲很无辜的推了推眼镜,应道:“骨灰在厂区外的车里。”
“哦?”南宫玉瞳眉眼上挑,澄清眸子,又一次冷了下来。“想跟我耍花招…”他盯着蓝哲,垂落在两旁的手指甲有些发红,“你还不够格!”他说完,又一次扬起右手。
那只手,正要朝蓝哲劈去,就在这时,苏希突然一闪身,挡在蓝哲面前。她用右手,徒手接住南宫玉瞳的攻击。这时,苏希另一只手同时出击,反擒住南宫玉瞳的手腕。
眼见苏希没有受伤,反倒还擒住了自己的手腕,南宫玉瞳眼里多出诧异之色。苏希凝着自己抓住的那只玉手,南宫玉瞳刚才反应迅速,很快就收起了武器,可她还是看见了。
他的武器,是他的手指甲。
锋利、坚硬、冰冷的利爪,不是人应该有的。
“原来是这样…”苏希明白了什么,这才收回手,看着南宫玉瞳,脸上杀意更重。“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制造出了你这种怪物!”
听到怪物二字,南宫玉瞳目光突然变得血红。如果可以,谁愿意成为怪物…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厂门外又传来一道车鸣声。一群人同时挑眉看向厂门外,南宫玉瞳右腿后抬,身体飞快倒退三四米。他站在正门口,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眼神,有一霎那的惊讶跟…愤怒!
这个时候,她应该在F市,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纪若手里捧着苍爵霄的骨灰盒,她看着屋子里那个一身白衣,清姿隽秀的男人,心里的怀疑,彻底坐实。顾诺贤跟着下车走到她身边,他顺着眺目望去,也看到男人。
纪若迈动双腿,一步步,缓缓地走进男人。“这个是你要的骨灰。”纪若捧着骨灰盒,将它举在胸前,对南宫玉瞳说。
南宫玉瞳看着她,十指略生疼。
就在纪若两只腿快要踏过钢铁厂那扇铁大门时,南宫玉瞳突然开口吼了句:“你不许进来!”他的声音,又变成了机器声音。冰冰冷冷,十分威严。
纪若僵住的右腿蹲在半空几秒,然后,她还是踩了进去。
“为什么不许我进来?”她抱着骨灰盒靠近男人,逼问他说:“是因为这地下埋着炸弹,对吗?”银色面具下的嘴唇动了动,南宫玉瞳看着纪若瓷白精致小脸,双手陡然一紧,紧握成拳。
“你昨日掳走我的孩子,精心策划一场调虎离山之计,是担心我会出现在这里,担心我会被炸弹炸死,我说的对吗?”她距离他更近了。
“你还不愿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吗?”
南宫玉瞳僵硬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见到南宫玉瞳的反应,纪若眼里、脸上、心里,满满的都是失望。
“可惜了,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她终于走到他的面前,抬头看着他,凝视着那双于她而言再是熟悉不过的双眸,沉默了。南宫玉瞳在她赤裸裸的目光下,无处可遁。
纪若说:“人犯了错就该自己承担后果,董生判断错误犯下大错,他该死,所以他死了。苍爵霄忠诚于国,错杀南宫家三十四口人,他该死,但他寿终正寝了。你要他的骨灰,我理解,所以,我把他的骨灰带来了。”她举起骨灰盒,递到南宫玉瞳怀里。
南宫玉瞳僵硬抬起手,接过骨灰盒。
“小瞳…”纪若唤他的名字。
南宫玉瞳听到小瞳二字,脚步一个琅跄,突然朝后退了一步。“我…”刚还意气风发的男人,顿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两眼无措。
纪若不放过他,她又迈开步子,走进他,逼得他再无退路。纪若定定看着他,一字一语,清晰缓慢说:“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可以。但是…”
“你要害我的家人,我纪若,第一个不许!”
她纤细的身板立在他面前,却是铁骨铮铮,强势的让南宫玉瞳觉得炫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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