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子却依然背着身子在缝喜被,任凭宋大柱扯喊也一声不吭。但宋君鸿发现她捏针的手已经开始在剧烈的打着摆子,眼看着连针都要捏不住的样子。
他走过去绕到菊子面前,她已经泪流满面。
儿子中举了!这个消息她也听的清清楚楚。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述的幸福感如一股突然迎面而至的巨浪般汹涌的撞击在她的胸口上,她用一口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一松手就会不顾一切的呐喊一般,而浑不知眼中的泪水早已决提。
这就是她的儿子,她那十月怀胎时每夜抚腹呢喃的儿子。
她那痛苦分娩然后抱在怀里日日哺育的儿子。
她那拉起着那个胖乎乎的小手一步一跤地领他学走跑的儿子。
她那懂事早慧、总是找机会帮她干活的儿子。
她那亲眼目送背着自己手缝的书包下山上学,然后又每次在放假时回山给自己讲述学堂趣事的儿子。
这是她的心头肉,她的骄傲呵!不知多少个夜晚,她在为他的生活、他的将来担心着,却没注意到他已经慢慢的开始长大,如山林里的幼鹰一般开始长出了有力的翅膀、具备了一飞冲天的能耐。
儿子有出息了!
她将宋君鸿慢慢的揽入了怀中,仍像抱着小时侯的他一样拍打,和饮泣。
宋君鸿也是一股酸涩感涌上鼻腔,转目四顾,宋大柱和菊子的头发已经隐隐漏出了几根银丝。四十来岁的年纪,在未来或许还可算是中年,但在此时却已经让他们憔悴的像个老人了,日复一日为了生活的艰苦挣扎,让岁月在他们的额头、眼角、脸上都留下了厚重的痕迹。
宋君鸿倒退两步,突然撩衣跪了下去,缓缓的伏身拜倒“儿谢父母养育大恩!”
宋大柱赶紧把儿子扯起。宋君鸿拉着二老的手搀扶到屋里的长凳前,轻轻的说道:“爹、娘,你们都坐!”他骄傲的说道:“孩儿如今已经考取了举人功名,咱家从此就可以免除丁役和赋税,今后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好的,好的。”下午温软的阳光透过已经破旧的窗棂照进屋里,宋大柱一家四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互相对望着傻笑。
许多年后当宋君鸿也老迈的走不动了时,再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依然清晰的记得,那晚是他首次在家里被允许喝酒,父子二人一口汽对干了数十盏,宋大柱喝的咛叮大醉,而菊子,就一直在笑,仿佛那些笑容那几天就从没从她脸上消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