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光身先士卒力战不止,试图力挽狂澜,但这批倭寇极为善战,为首一人更是武力强悍,显然是真倭,郑光孤身难支,击杀五人,却身披三创,险些被杀,后来不知是谁用计,四面八方突然朝这批真倭所在地投掷石灰,糜烂其眼,这批真倭痛苦嚎叫不止,丢下倭刀倒地翻滚,被一拥而上的愤怒的失去理智的明军枭首,继而将身体砍成肉糜。
战后,面对遍地死尸的地狱场景,生还的千余明军集体流泪呕吐,甚至大哭不止以至于倒地难以起身……
嘉靖二十五年八月二十四日,苏州保卫战,胜利了,这批来犯的倭寇除少数成功逃逸出去不知去向之外,绝大多数都被明军留在了苏州西城门之下,死在了炮火和火箭,以及明军的刀枪之下……
战后统计,明军共砍下倭寇首级一千二百三十八级,还有不少破碎的头颅,显然是火炮轰击所致,这类头颅无法统计,据估计,大约有二三百人左右,主要是第一轮轰击的时候,倭寇太过于集中,火炮和火箭直接轰击在人群里,造成巨大杀伤,同时碎尸无数,使得这些首级无法记功。
大明的军功是要靠着脑袋来算的,甚至有些猛人就是靠着砍脑袋换赏银买酒喝,从这一点上来说,赏赐制度还算是合理,因为多年的倭寇肆虐,朝廷甚至规定了靠脑袋换赏银的数目,苏州军队这次砍掉的这一千二百八十三级首级,大约能换到让存活的一千四百七十三名苏州兵每人分到二三十两银子的大量赏钱。
但是并没有人为此感到太过于兴奋,他们在战后,普遍感到后怕,感到庆幸,感到上苍保佑,感到痛苦,而兴奋,似乎并不怎么兴奋。
“平之,这一战,我们赢了。”范庆坐到了坐在府衙台阶上发呆的郑光的身边,无视身边来来往往脚步匆匆面带喜色的属吏们,无视属吏们向他们两人投来的羡慕和崇拜的目光,属吏们都觉得这两位大心脏的文人是被这样巨大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正在清醒。
“是啊,我们赢了。”郑光附和道。
“那你怎么不回家去庆祝庆祝,报喜的人可都去过了,说你家里欢欣鼓舞张灯结彩着呢!整个苏州都在张灯结彩,欢庆胜利,人们争相传颂范庆、郑光之名。”范庆的语气很平缓,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脸上尽力的想要显露出高兴的表情,但是不知为何,却总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郑光看了看他的脸色,抿了抿嘴唇,缓缓说道:“可是我并不高兴。”
范庆也不再试图去笑,转而以低沉的声音说道:“斩首一千二百八十三级,乃今上登基以来,东南抗倭第一大功,此消息已经核实,首级点数完毕,因其特殊性,将直接上报兵部,并不经由通政司,直接上达天听,直接告知陛下,由陛下决定此番的功过奖惩,东南大小官员一应人等不得干预。”
郑光微微笑道:“大概府尊这一次能换上绯袍了,毕竟是亲身犯险,以知府之身作为诱饵,引诱倭寇上当,若不是知府亲自为诱饵,倭寇岂会如此轻易的就上当?这等文人胆气,在大明建国以来,也是少有的。”
范庆也微微笑道:“你这秀才也一样,秀才功名傍身,却主动请战,为国分忧,教导士兵以火器击杀倭寇,设计诱杀倭寇首脑,若不是你巧设奇谋,我等岂能如此快速的击溃倭寇,甚至创造嘉靖以来东南抗倭第一大捷?更不用说以士子之身身先士卒,率军杀敌,斩首十三,身披三创,血染儒袍,此等胆气,千古罕有,实乃士子豪杰。”
郑光听罢,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而范庆的脸上也逐渐寒霜密布:“结果出来了,苏州兵战前一共一千九百八十六,生还一千四百七十三,战死五百一十三人,倭寇死伤人数大约在一千八百左右,按照伤亡比例来推算,我军战死一人,杀死倭寇三人,苏州军,当之无愧的东南第一精锐!连东南悍将汤克宽卢镗等人都远不及之……”
说到最后,范庆已然紧咬牙关,再也说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