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辽的天气一直很阴沉,方才雪花还是零零落落的下着,这时候却变得大了起来,裘小朋打开雨刷不停的清洗着前挡风窗,依然有层细细的薄冰贴在上面,让车速保持在四十迈左右。
秦牧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自从我离开之后,有没有人向你打听我?”
这些日子秦牧不在,裘小朋在政府大院中处处小心时时在意,短短的时日却是学了不少东西,自然把这些事情放在心头。他咳嗽了一下,回答秦牧确实有几个人跟他套过近乎,至于名字他没有说出来,这是政坛上的事情,有杨靥在旁边他自然不会吐露。
秦牧点点头,裘小朋是越来越成熟了,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让秦牧很是高兴。他看了一下窗外附着的冰碴子,若有所指的说道:“今年的腾龙市,好像格外的冷啊。”
杨靥从旁边小心的看着,秦牧跟裘小朋说话的时候,身上透露着一股子气势,至于什么气势杨靥说不出来,只是感觉自己的小手正狠狠的抓住皮大衣的下摆,仿佛要将手指甲掐进皮子里面才能缓解心里的紧张。
到了澜宁县,蓝鸟车先把杨靥送回了家,这才向着孟凡秋的家中奔去。北辽没有京城的规矩,裘小朋三天两头的往孟凡秋家里跑,整天呆在孟亚玲的房间里,也没有引起什么怨言,有了秦牧这尊神挡着,孟凡秋那势利眼自然不会说什么,恨不得把小女儿赶紧送到裘小朋家里,将结婚的程序省了才好。
但是对于秦牧在年根底下到来,孟凡秋却是万万想不到的,看着满脸疲惫的秦牧,孟凡秋双手相互搓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忙不迭的吩咐大女儿孟冠玲沏茶端水,拿烟拿水果。
裘小朋早就拉着孟亚玲继续二人的私密空间,他知道秦牧肯定有话跟孟凡秋说,便直接将自己撇了出去。
秦牧微笑着和孟凡秋握了握手,在客厅坐了下来。孟亚玲将一切忙活完,也被孟母叫道了屋中,整个客厅就剩下秦牧和孟凡秋两人。
秦牧的笑容渐渐的沉了下来,手上点燃的香烟就静静的夹在两指之间,眼神锐利的看着孟凡秋。孟凡秋的消息虽然不那么灵通,也知道重工那边出了事情,这几天正站不住坐不住的,还跟裘小朋打听了几次秦牧的去向。书记周文斌和县长陈东升那边没有动静,并不代表大院里面其他人心里不着慌。况且有小道消息称,秦牧此番离开澜宁县,就是追王海涛去了。今天秦牧不期而至,并摆出一副霜冷面孔看向孟凡秋,将近六十年阅历的他心里顿时慌了。
“孟叔啊,从小朋的关系讲,我该叫你一声书。”过了老半天,秦牧手中的烟已经缓慢燃烧的烟蒂处,秦牧才收敛起脸上的青色,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中,说了这么一句。
看人看脸,听话听音,孟凡秋如何不知道秦牧这句话后面隐藏的杀机。领导说话,一般都是先赞扬一下子,然后才会用“但是”这个词来将话题转向相反的途径,孟凡秋额头的汗水更加的细密,双手如同乖孩子般放在膝盖处,小声说道:“秦书记,不敢,不敢担这个称呼。”
秦牧自然不去管他,自顾自的说道:“孟叔啊,你辛苦一辈子,也没有捞到什么家当,一家四口都挤在这百十平米的房子里,很是不容易啊。”
孟凡秋更加紧张起来,领导越是将你的好处说的大说的妙,后面的狂风骤雨就会越加的凶猛。他精研官道,却没抓住多少机会,但这阅历还是有的。秦牧将话题转到生存大计上了,估计后面就要把他曾经做过的事翻翻账本了。
秦牧叹了口气,也不再继续打击孟凡秋,只是慢慢的站起身,在客厅中来回踱步,最终停在客厅墙壁正中的字帖之上。看着墙上大大的“忍”字,秦牧若有所指的说道:“忍字心头一把刀,我觉得这种说法不太对。忍字简直就是在用刀在心头上割肉,这一点,分明是掉下来的鲜血。”
孟凡秋的身体好像打了摆子左右摇晃,苍老的脸庞显得越发的憔悴。
秦牧不再玩那弯弯绕,重新坐到孟凡秋的对面,平淡的说道:“日企会社那边,用旧机器改造的新机器在哪里,我想你应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