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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王府,入目所见,皆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紫禁城尚未修建,由元大都内殿改建的燕王府,是北平城内最具规模和最高级别的建筑。
王府建成于洪武十二年,共有三殿,承运殿是燕王接见官属和办公的主要场所。其后为圜殿,圜殿之后是存心殿。自存心,承运两殿至承运门,周回两排廊屋,共有厢房一百三十八间。
殿后为前,中,后三宫,各有宫室九间,宫门两侧建有厢房,供燕王以下王府众人居住生活。
按明宫室制,燕王府门庑皆覆青色琉璃瓦,各殿窠栱攒顶,中画蟠螭,饰以金,边画八吉祥花。前后殿座用红漆金蟠螭,垂挂的帐幔则用红销金蟠螭。
明以红为尊,王府处处可见丹漆绯红,将这一特点体现得淋漓尽致。
孟清和跟在沈瑄身后,目不斜视,因即将见到永乐大帝而躁-动的情绪也渐渐缓和。
王府很大,高阳郡王带着沈瑄等人穿过廊庑,来到燕王养病的宫室,门前有王府护卫把守,另有宦官和宫人进出伺候。
宦官皆穿圆领葵花衫,白面无须,宫人则着圆领窄袖衫,珠络缝金带红裙,皓腕凝脂,眉目秀丽。
“郡王。”
见到朱高煦,立刻有一名宦官迈着小碎步过来,白净的面皮上带着笑,正是曾跟随朱高煦前往开平卫的王听事。
“王全,通禀父王,孤把人带回来了。”
“郡王,佛爷在里面。”
王听事话落,朱高煦没好气的甩了他一鞭子,力气不大,“沈兄可是父王亲口说要见的,快去!”
“奴婢知错。”
对王全来说,讲理是没用的,先认错才是最好的选择。
“行了。”
朱高煦也不是真的生气,刚刚在王府门前教训了谢贵一顿,现下心情正好。
室内的朱棣听到外边声响,自然知道是谁来了,很快有宦官从室内走出,传高阳郡王及沈瑄等人进去。
走过王听事身边,孟清和礼貌的点头,好歹大家算是熟人。王听事笑呵呵的回礼,没说话,这是规矩。
室内弥漫着一股苦涩的中药味,燕王对外宣称重病,戏自然要做足。王府长史都能被建文帝-策-反,谁知道府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细作。
见亲王需行跪礼。
入乡随俗,这里不是讲究平等的现代社会,朱棣更不是善男信女。按照三保之前的提点,孟清和弯下双膝,掌心及两条膝盖落在青石砖的地面上,瞬间感到一股凉意
“卑下拜见王爷。”
沈瑄的声音响起,孟清和学着说了一句,嗓子莫名的发干,声音也变得紧绷。
激动还是紧张?说不清也道不明。
声音在耳边不断放大,嗡嗡作响,人却意外的冷静下来。
“瑄儿快起来。”
脸色苍白的燕王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孟清和壮着胆子瞄了一眼,马上低头,嘴角微抽。
演技很好,化妆却很不到位。
脸色的确是白了,和古铜色的脖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可一说话就扑簌簌掉渣算怎么回事?
“孤近日总是想起义兄,还曾梦到同义兄北征沙漠,策马奔驰的情形。”说一句话,燕王就咳嗽几声,断断续续,忽略掉化妆技术上的不足,倒真像一个重症患者,“孤身染重病,也不知……将你从开平卫召回,见上已满,好歹能在去见义兄之前了了心愿。”
连串的咳嗽声再次响起,孟某人把头垂得更低,一个中年壮汉愣充林黛玉,演技再好,悲情剧也会变成搞笑剧。
不能笑,绝对不能笑!不然小命堪忧。
忍得太过辛苦,表情竟有些扭曲。
孟清和更不敢抬头了。
“殿下如此,卑下愧不敢当,卑下万死。”
沈千户再次跪地,眼角泛红,砰砰磕头。
燕王一边咳嗽,一边着人将沈瑄扶起来。
“瑄儿这是作何,快起来!”
高阳郡王亲自上前搀扶沈瑄,“沈兄,你这样不是更让父王难受?”
孟十二郎不免感叹,他都能看出燕王是装病,不信沈瑄还会蒙在鼓里。这演技,这水准,放到后世,绝对是影帝级水准。
说话间,门外有宫人送来汤药,“王爷,奴婢服侍您用药。”
三保亲自上前接过托盘,宫人脸上闪过一抹犹豫,却还是将药交给了三保。
宫人退到门边站定,并没有离开。刺着小金花的红裙,随着她的走动微微露出弓鞋的尖角。饰花乌纱帽前垂下的团珠,耳下垂挂的耳饰,却是纹丝不动。
燕王接过药碗,看着漆黑的药汁,并未服用,而是直接泼洒到了地上,瞬间,室内的药味更加浓郁。
宫人诧异的抬头,猛然间意识到不妙,高阳郡王已是出声道:“王全,动手。”
门边候着的两名宦官立刻扭住宫人的手臂,将她按跪在地。
宫人脸色煞白,满面惊慌。
燕王从床上站起,昂藏的身躯,慑人的气势,哪里还有半分体虚病弱的样子。
“王爷,这个宫人是王妃身边伺候的。”
“拉下去杖毙。”燕王展开双臂,三保亲自为他披上外袍,“王妃那里,本王去说。”
“是。”
宫人骇得大叫,“王爷,王爷饶命!是葛长史,是他让奴婢刺探……”
话没说完,已经被宦官堵上嘴拖了下去。
燕王知道他要说什么,根本没有问话的必要。
朱高炽早将对葛诚的怀疑报知燕王,燕王令他暂时按兵不动,王府里的细作绝不只葛诚一个。只是没想到,对方竟将心思动到了王妃身边。
想起王妃近日提到魏国公从南京来信,不乏对他病情的关怀,朱棣气得想-操-刀直接杀王南京。他那个侄子倒也能耐,连自己的大舅子都帮他!
“你们退下。”
三保和另外两个宦官倒退着出了房门。
房门关上,燕王坐到桌旁,“瑄儿,过来坐下。”
燕王一副长辈姿态,沈瑄却没动,“殿下面前,卑下不敢放肆。”
“你是孤的侄子,何时同孤如此生分?”
“卑下不敢。”
“行了。”燕王一拧眉,“你这性子倒也有几分像你爹。”
沈瑄不说话了,低下头,站得笔直,像个十分养眼的木桩子。
若非亲眼见到他在门外踹谢贵那一脚,高阳郡王怕会以为他就是这样的性格。看看沈瑄,再瞅瞅燕王,父王知不知道?
“高煦,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