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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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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孤右手用力向下一按,简布膝盖受不住那大力向下一屈,已跪倒在地。

再看清楚点。拓跋孤将简布的脸凑到卓燕面前。是不是他?

这是种很奇怪的表情——简布显然意识到有了什么不寻常之事,所以卓燕目光转了一转的同时,他的目光也转了一转。

简前辈,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卓燕问出一句更奇怪的话来。

我们当然见过。简布因他这种口气有些毛骨悚然起来。星使何出此言?

卓燕却转头向拓跋孤。麻烦你,解开我腹背穴道。

干什么?拓跋孤道。

不是明摆着的么。卓燕道。又不是放我自由,你也不放心?

拓跋孤看了简布一眼,抬手去解卓燕穴道。他知道,他或许需要一些小小的自由,来流转这于他来说太过重要的事情造成的巨大的压力,也或许需要那一些些气息的流转,让简布体内的蛊虫稍稍“好用一些”。

指劲透入,穴道松开,卓燕只觉身体的剧痛扩散开来,四肢与脏腑像是被搅动了一般,额头上顿时沁出汗来。他用力一咬嘴唇,忍住那剧烈的痛楚,哑声道,多谢。一张发白的脸却还是出卖了他的一切感受。

拓跋孤知他情形实糟,也未敢掉以轻心,便只盯着他脸色看,只伺若有万一,仍要锁住他气穴。卓燕努力屏息凝神,丹田之中气息溅涌。他松了口气,以气带意,与简布身体之中那蛊虫相应。

简布初时略感惊讶,随即似乎醒悟过来,但终是为时已晚,神智一瞬之间,便似已被巨浪打翻。

你还是可以控制得了他的心智?拓跋孤在一旁深感惊讶。你不是说……

他未再说下去。卓燕冷透了的面色,证明了他已用尽全力,大概连回答自己的余力都不会有。

拓跋孤只见简布似已陷入无意识,应已无法说谎,见卓燕情形似是无法支持许久,不及多想,开口便径向简布问道,当年是不是你假传我爹的命令,去寻单侑云的夫人?

简布双眼迷离,却是一言不发。一旁卓燕摇摇头,却似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对么?拓跋孤不无犹疑。

卓燕似乎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一些。让我问。他虚弱地道。

拓跋孤只好不语,只听卓燕先道,我是谁?

他不知他为何要这般问法,简布已答道,卓燕。

卓燕接着问,他呢?

拓跋孤。

拓跋孤是什么人?

青龙教主。

青龙教左先锋是谁?

这个问题让简布停顿了一会儿,方给出了答案:单侑云。

他没有说单疾风,却只说了单侑云,大概足以证明从一开始,他就未曾将单疾风当作青龙教的人吧。

这个名字并不出乎卓燕的意料。只是让他身体微微颤了一下,继续道,你认识单侑云——的夫人吗?

认识。

单夫人当年之死,你可……

这是第六个问题,似乎刚刚开始问到正题,可卓燕说着这句话,面色却已苍白,运功加剧的痛楚令他整张脸都如被浸在水里一般淌满了汗。他呼吸已短促起来,用力咬了咬唇,却也像是维持不住了这样的心神相控。真力一松。整个人瘫软下来。想说“你可知情”,却终究未能说完。

拓跋孤已知他耗力太剧,上前落手将他穴道重新封住。卓燕犹有未甘,瞪着他。却说不出话。

拓跋孤已猜到大概是这无意识之人难以径直回答似自己这般问题,定要用极为简单的问题由眼前之人一一引至欲问之事上方可。他叹口气,似也有遗憾,道,看来今日是不行了,不如待你好一些再说。

卓四使,你这是……?一旁简布已经清醒过来,见卓燕虚弱至此,一时间愣怔在那里。似乎不明白发生过什么事。

不……我……我今日便要知晓……简布……我……我问你……卓燕喘息略定,一双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已然不受己控的简布。

卓燕!拓跋孤便欲阻止他。此际简布虽已清醒,却尚不知发生何事,亦不知适才被问过什么样问题,改日再问。自然会有结果。但若定要此际来问,简布若真与那事相关,必不会实情以告,反似打草惊蛇。

可卓燕那句话已经出口:单夫人当年之死,你可知情?

他知道,他若知情,必不会不明白自己在说的,是哪一个单夫人。

拓跋孤无可奈何,亦只得袖手,等待简布的回答。

简布愣了一下。或者说,愣了很久,方犹疑地道,哪个……单夫人?

无论他是真的不知情,还是知情却装作不知情,这都是再正确不过的反应了。拓跋孤在心中叹了口气。至少此刻,他分辨不出简布是哪一种。

可卓燕却反而笑了一下,回答他道:前任青龙左先锋、单侑云的夫人,单夫人。

简布还是怔了怔,才恍然有悟,道,那位单夫人——怎么突然问起那位单夫人?

卓燕双目看定他,开口:我是问你,她当年之死,你可知情?

这……简布像是不知该如何回答这般没来由的问题。我都不认识单夫人,遑论什么知情?

拓跋孤呼吸却像停了一停,忍不住插言道,你说什么,你不认识她?

简布对于拓跋孤着实还是有几分忌惮,忽然听他说话,心头仍是一怕,口中答道,不认识。

拓跋孤向躺在地上的卓燕看了一眼。卓燕只有胸膛起伏着,不知是因为累,还是因为——也和自己一样,从简布这一句回答中,依稀知道了什么。

——在那不受自控的问答之中,他分明说自己认识单侑云的夫人,可此际却说自己不认得?若非他有什么事情要刻意隐瞒,又为何要在此事上说谎?

他相信此际的卓燕,该也已经明白了吧。拓跋孤却还想问得确切些,哼了一声。你不是青龙左使么,与单左先锋应多有交道,怎会没见过?

教主——单先锋的夫人——她从来深居简出。单先锋我自然熟识,可单夫人就……

那也不至于不认识?拓跋孤犹有试探。

简布陪以讨饶般的一笑,简布做上青龙左使也是后来几年的事情,早先哪得机会与单先锋得以共事……

早先?拓跋孤冷笑。你既然不知道单夫人之死,又缘何知道我说的是何时之事?缘何知道是“早先”?

因为……简布咽了口唾沫。单先锋故去也有些年头了,所以……

不要再说了!那个躺在地上的卓燕似乎终于按捺不住,如同一个智者再也无法直视这样低劣的谎言,那怒火如同浑身似要爆裂而吞噬自己的鲜血与剧痛。也或许他更无法直视的是自己——是自诩聪明的自己,在那么漫长的岁月里,将那么多的仇恨,对准了一个完全错误的目标。现在,他要怎样睁开双眼,去直面那个与自己两败俱伤至此的拓跋孤?

不,还不能确信的。那人若是简布,他也许正是奉了拓跋礼之命。他微微睁眼。简布已经闭嘴,因他那一声并不高亢,却叫人心寒的嘶吼。卓燕的声音重新无力下去。说谎太累了,简左使。他喃喃地道。反正你已逃不脱性命,你将真相说出来吧。那一日是谁叫你去的,是青龙教主,还是——旁人?

简布看着他,似乎在权衡些什么。末了,他竟然露出一笑,道,我可不能说。我若说了先教主的坏话,现在这位教主还能放过我么?

你说什么!拓跋孤手往他肩胛上一放,简布肩胛剧痛,不由大叫出声来。

拓跋孤!你……你放开他,让他说!卓燕眼神忽然变得极是凶狠。你此刻若灭他的口,我只能相信是你做贼心虚!

拓跋孤哼了一声。你未免小看了我。好,就听他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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