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八月份,就算进了秋天,落叶开始不动声色地扫向大街小巷。早晨起来,天空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滴带着几许凉意在天与地之间慢慢铺开。可儿早早地醒了,醒来的时候,枕边空空如也,许桡阳已经去了公司。最近,他很忙,早走晚回,留在家里的时间比往常少了很多,陪着她的时间也更少了。
许桡阳不在的时候,时间就变得枯燥了,无聊了。星期天,今天还是星期天呢,星期天的时间是难以打发的。她双手交叠放在脑后,枕着枕头,有一会儿的功夫,她都无意于起床,只是睁着那双大眼睛,迷迷茫茫地望着窗外。
窗玻璃上蒙着水汽,天地间是灰白色的,没有色彩的。这一天应该怎么过呢?吃了早餐,外面的雨还没有停的意思。雅姨守在电视机前,兴高采烈地等着看那冗长而无趣的台湾苦情戏。可儿呆不住了,这满屋子的潮气让她透不过气来,她急于想要出去,想要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曹爽和丁月都没时间,总算临时抓住了郭美丽。两个人约好时间和地点。她撑了把雨伞,就走出了家门。小区门口,那辆银灰色的丰田车敬业地停在那儿。她索性直接过去,拉开车门,收了雨伞,坐到车的后座,看都没看前边的那两人,直接看向窗外,平静地说了一句:“东安商场。”
一个上午,可儿和郭美丽都把时间放在王府井了。一家家的小店,她百无聊赖地逛过去,一件件衣服,要买不买的,她也一件件地试。试完这件试那件,试的不厌其烦,反正有大把的时间需要填充的。
看着门外,正对着门口站着的那人,黑衣服,黑裤子,面无表情,不苟言笑,又阴郁又肃穆,郭美丽沉不住气了。她趁可儿到试衣间换衣服的功夫,跟着过去,一脸紧张悄悄地问:“跟你的那个是什么人?”“保镖。”可儿简单地回了一句。望着镜子中穿在身上的衣服左看右看。“好看么?”她问。
郭美丽没把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衣服上。她又瞄了一眼门外,压低了音量,绷紧了声调。“你干嘛需要保镖?有人要绑票你么?”可儿扑哧笑出了声,冲着镜子里的郭美丽白了一眼,“绑票?电视剧看多了?”
郭美丽更迷糊了。她不解地问,“那干嘛要保镖?”她捋了捋胳膊,只觉得全身都是鸡皮疙瘩。“我怎么觉得这么别扭,干什么都被别人盯着,这太不舒服了。”“没有啊!”可儿说的从善如流。“走哪有人跟着,买东西有人给拿着,不怕被抢,不怕被人占便宜,这上哪去找的好事。”“是么?”郭美丽茫然地应着,又偷偷去看门外的人,小声嘟囔:“我怎么不觉得这是好事。”
逛完街,雨总算停了。买的大包小包,花花绿绿的袋子都交给了门口那人。可儿和郭美丽又去吃饭。找到步行街尽头的那家火锅店,两人进去靠窗坐好,点菜,叫饮料。看见提着花花绿绿包装袋的人收住了脚,站在门口的地方敬业地守着,没有跟着进来,郭美丽嘻嘻一笑,“这些保镖也不容易,不能吃,不能看,我们坐着,他站着,我们吃着,他饿着。你看,满屋子羊肉的香都往门口那挤,不把他挤出饥饿感才怪呢!”
可儿也笑。“所以,我体恤他,不让他偷偷跟着,就干脆把他带在身边算了。”郭美丽托起了腮,拄在桌子上,又羡慕又嫉妒又怅惘地看着她说:“你家许桡阳对你真的好,他好歹还怕别人把你抢了去呢!我就没那么运气了,你那个哥,简直就是油盐不进,整个一个冷血人,我看他对他那些兄弟比女人还好呢!”
可儿安慰她,“晨子就是那种人,男人有很多种,有的看重事业,有的看重女人,有的看重朋友。晨子就是那种看重朋友,讲义气胜过讲爱情。”郭美丽叹了口气,喃喃地吐出一句:“你真幸运,你家许桡阳就是那种看重女人的。”
可儿低头看着漂浮在水面的茶叶,茶水很烫,热气向四处漫着:“别把许桡阳说成那么不堪,他更看重事业好不好,只不过——”她及时刹住了车。“只不过什么?”郭美丽追问了一句。可儿没说,端起茶杯凑到嘴边。热气冲着她的睫毛,往她眼珠上撞。只不过发生了那件事,大家都变得不是自己了,不止许桡阳,连她也变得不是自己了。没了性格,没了脾气,变得如履薄冰,逆来顺受。
“谭东城。”郭美丽突然叫了一嗓子。可儿手里的茶杯一个颤栗,热水从杯口的地方溢出,烫着了她的手腕。她顾不得上痛,抬眼紧张地去看郭美丽。“什么谭东城?”郭美丽没看她,眼睛盯着落地窗,同时向着外面的方向抬了抬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