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十点钟了,在北方的冬天,这已经时辰不早了。怎么这么晚,人还不回来?他仔细检查了她的证件,检查了她的衣物用品,没有少东西。也就是她没有离家出走。她没有离家出走,他少了那份担心,人就一下子恼火了。等她回来,不掐死她,他就不叫许桡阳。
谢天谢地,他终于看见有辆出租车停在了门口。车门打开,那个他恨不得掐死的人像只小燕子一样轻快地飘出来,大包小包地拎下了车,然后,是进大门,上台阶,迈出的步子仪态万方,有条不紊。走到台阶的地方,她竟然扬起了头,向楼上看了过来。
他俯眼看下去,四目相视。夜色幽幽暗暗,她那张小脸却是相当明亮的,歪着小脑袋,目光跳动的看着他。他几乎可以清楚地看出来她脸上快活无比的表情。
他心里这一刻是复杂的,说不出的复杂,从来没有的复杂。有份如释重负,有份喜悦,有份激动,同时也有份生气,有份恼怒,有份气急败坏,这许多种反向情绪在同一个空间里硬拼着存在,鼓的他的五脏六腑不舒服,脸色怪异极了。
他一秒钟都不能等了,冲出房门,匆匆忙忙下楼梯,看到可儿在玄关的地方换鞋,一边换鞋一边和雅姨心情愉悦地说话。她的声音清脆的像铜铃,“雅姨,我给你许多东西。”
雅姨应着,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边伸脖子往袋子里看,边拿到沙发上,嘴里责备着,“我什么都有,你还乱花这个钱。”她人瞄了一眼许桡阳,“你这个丫头,怎么又不开机了?出去买东西,也不叫上我?桡阳等了你一个晚上了。”
可儿从许桡阳身边走过去,像没看到他一样,坐到雅姨身边,去翻袋子里的东西,一边往外掏一边说:“这是护膝,这个是保暖内衣,这个护大脚骨的,免得你走起路来,脚趾会痛。”雅姨接过去,提着一件羊绒衫的两肩,左右端详,“哎呀,我真喜欢这个颜色。”
许桡阳抱臂靠着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来,伸开腿,脸上看不出表情地盯着可儿看,一句话都没说。雅姨又去拿一个咖啡色袋子里的东西,是个精致的金属盒,黑色盒身,透明盒盖,毫不困难地可以看出来里面放着一条个性十足的装饰泰银项链。
“这是什么东西?”雅姨问,打开盒子,看看。“这个是给晨子买的。”可儿的声音更像铜铃了。许桡阳的脸色比刚刚又沉了几分。他眯起眼,眼里有他两束火烛围绕着眼仁一点点窜起来。可儿把那盒子接过来,小心盖好盖子,收进袋子。
“你为什么才回来?”那一直没有说话的许桡阳终于没憋住,硬邦邦地开了口。可儿抬头看他,却没有去接他的目光,只在他的下巴那走了一圈,就收回了目光。“我为什么不能才回来?”许桡阳声音比刚刚绷得更硬了。“我不是和你说,六点钟回来吃饭么?”
可儿这回看他了。她的眼神安详,语气又从容,又平静,“你说的是六点,可是我有答应么?”许桡阳死瞪着她,突然间,从沙发上腾身而起,将她一把扯起来。“喂,许桡阳。”她心里叫着,手里抓着两个袋子,被他跌跌撞撞地就拎上了楼。
进了房间,她甩开了他的手,揉着手腕,皱着眉头翻了他一眼,“你抓疼我了许桡阳。”他气的摸脑袋,在原地打转。转了两转,冲她扯脖子,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嗓子。“宁可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听话了?”
她低头揉着手腕,在嘴里嘟囔。“我干嘛一定要听你的?我以前就是太听话了,我以后就不听你的。听多了,你就得寸进尺了。”
他脸上青筋暴起,咬牙瞪着她,把嘴唇都咬痛了。他又转圈子,摸脑袋,转头叫嚣着冲她嚷出来。“知道我今天有多重要的事么?我撇下那么重要的人不见,那么重要的事不去办,我回来等你,你竟然给我来了一个无影无踪。”他的声音都气的变了调了。
他继续转圈子,继续喘粗气,“我答应你的,我今天回来,就是天塌了,我也得回来,开车这一路,我没敢多停半秒钟,生怕多等一个红灯,我就错过了六点钟。刘东提醒我,希望我以事业为重,我反驳他,我有比事业更重要的事,我得回来去哄人,我知道今晚不回来,可能我用多少个晚上都摆不平。我坐在这里,从六点就开始数时间,每一分,每一秒地数,然后,人回来了,”
他劈手从那包里抓出那盒子,在她面前抖着,脸色发青,眼神恼怒地,“你别告诉我,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出去就是为了给别的男人买东西?”可儿扬起头来,挺起胸了,她抢过那个盒子,大声不服地说:“为什么你可以去陪别的女人,我就不能给别的男人买东西?”
“你——。”许桡阳叉起腰,又咬牙,又转圈子。那小女人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把脸别过去不看他了。他满心里的火气散不去,又无法向对方发,抓耳挠腮了一阵,转头怒火朝天地拉开门,砰然把门一摔,直摔得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