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正瑜不住点头:“对了。枯云精通药理,恐怕出其右者这世上也没几人。”
张天仪道:“实不相瞒,半年前枯云禅师造访山庄的时候,我就已托他钻研此丹的内理。也可巧,我此去九华山时,他刚刚将这丹中最为奇异之物提炼了出来。你道是什么?”朱正瑜目不转睛,细听他笑呵呵地继续说道:“原来那奇异之物和阿芙蓉乃是同源。”
“阿芙蓉?”朱正瑜不解,“这阿芙蓉可镇痛安神,倒也精贵,可未曾听说能有这等奇效。”
“庄主莫急,听我细说。此物虽不是阿芙蓉,但若将阿芙蓉九蒸九制,炼成色如霜雪的细末,调以冰片麝香和蜂蜜就是乌金玉髓之‘玉髓’是也!而表面那层‘乌金’则无甚稀奇,无非人参,黄精,首乌等滋补药材调合而已。”说到此,张天仪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盒,递与朱正瑜,“庄主请看。”
白瓷盒中的膏子色如白玉,香气醒脑,朱正瑜惊讶之余仍有些疑虑,侧目道:“这,你可试过?”
张天仪面上拂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道:“当然试过。否则怎好向庄主献宝呢。此物较原来的乌金玉髓丹,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言语难表,庄主有空自己尝一下就知道了。不过,此物虽好,可不能多用。”
朱正瑜刚想继续问他为何如此说,却看见龙绍从外面回来了,正向二人走来,于是连忙将盒子收入袖口。张天仪见了,轻声笑道:“怎么,还怕他说你么。”朱正瑜摇了摇头:“你也知道我二弟的脾性,最见不得人贪图享乐,上次已经被他讥讽过,还差点告诉师父。”
龙绍走上前来,不冷不热地向张天仪一拱手道:“今日什么风把张先生吹来了?昨夜如此热闹,先生竟然不感兴趣。”
张天仪含笑还礼道:“二庄主不要揶揄在下。我是个惜命之人,甚有自知之明,可不愿和西海盟的人照面。请二庄主体谅。今日来,自有要事同庄主商议。春霖山庄开销日大,不可不为日后多谋划。”
“我知道,张先生有的是生财之道。”龙绍眉梢轻挑,“我一介武夫,不懂这些。”
“二弟,问剑阁那里究竟怎么样了?”朱正瑜问道。上次在荆州暗算恒雨还,虽是张天仪和龙绍一同谋划的,可事后,龙绍被师父责罚,而张天仪却未受一点责难,令龙绍甚为不满,自此便同张天仪疏远起来。如今见二人言语不投机,朱正瑜即岔开话题。
“哼,说来可笑。”龙绍道,“昨天那些缩头乌龟,今天争相上门吊唁。”一面向朱正瑜叙说所见的情形,一面看院中已摆起的宴席,忽而皱眉道:“师父这是要干什么?”
正说着,忽有手下跑来报告,说是丘胤明带着两个人已快到门口了。朱正瑜道:“我看,就是师父请他来的。昨夜你是不在,他和祁慕田二人说有‘私事’来见师父,今早师父就叫设宴。唉,之前的是非我看先放一放吧,且看到底有何变数。”
当是时,在通向茶场的山道上,丘胤明缓行在前,身后跟着刘立豪与乔三。
从昨夜到今晨,满怀情思起落消长,眼下已然说不清个中滋味,究竟是惊,是异,是喜,是伤。
早晨和祁慕田告别父亲出来后,二人一路往不择园走。行至半途,丘胤明犹豫再三,终问道:“伯父,有件事,虽不是我该问的,可却又不得不问你。当年,父亲他劫后生还,为何……”他欲言又止,停下脚步垂头道:“为何不曾去寻找母亲?就连母亲怀孕这样的事都不知道。他们……他们的关系并不好是么?”
祁慕田见他眉间眼底掩饰不住地流露出不忿之态,轻叹一声,道:“你父亲就是这样的人。并不是关系不好,而是……”说道此处,拂袖昂首自顾踱了几步,侧过身去,话中透着好些苦意:“你母亲对他一往情深,而他,到底心里有多少情分就不得而知了。”
见他如此,丘胤明心中忽想:祁慕田当年四处寻找母亲的下落,直到多年之后尚能知晓母亲被人追杀身亡,且有后人的事。难道……而且,当年初次见面,便对他亲切有加,之后的日子里,比之亲生父亲更慈爱得多。这么多年过去,如今他已将功成身退,却依旧孑然一身。想到这,丘胤明的心中不禁一阵叹息。可转念却又想,往事如烟,何必执着,于是摒却伤怀杂念,平下心境,缓步上前道:“我已明白了。过去的事谁也追究不得。如今的局面,你我倒是要好好衡量一下。”
祁慕田点头,回过身来,目光里说不清是欣慰,还是感叹,淡淡一笑,道:“你果然冷静,好,好。”拍了拍他的肩膀,沉默片刻,方又道:“你父亲绝不会为难于我,虽然他有春霖山庄,我在西海盟,只要不公然敌对,我和他总是兄弟,此事有益无害。我看他今天那高兴的样子,还是很中意你的,中午设宴庆贺也是专为你,到时必将你们的关系公之于众,你作何打算?”
丘胤明斟酌了一会儿,镇定说道:“顺水推舟。伯父放心,我入西海盟心意已决,即便父子相认,他日亦不负诺言。今日赴宴,看父亲如何说,倘若他要我跟随左右,我恐怕是推却不得的。不如就趁这良机摸清春霖山庄的所有利害关系。伯父也知道,张天仪,狄泰丰,龙绍这些人,不仅仅是西海盟的仇敌,就算是私怨,我也绝不会放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