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怎会不记得?”王政君认真地为芷冉梳着发,深怕弄疼了她。思绪却一下飘到了过去,那年委粟里十分静逸,风景独秀,桃花如雪轻盈,飘飞得洋洋洒洒。芷冉靠在她肩头,笑得灿烂如花。时光一度绵延,恍惚成纱。如今她身着嫁衣,温雅大方,已是待嫁的新娘,似是一夜间就长大了许多。
芷冉看着镜中的王政君,乐悠悠地说:“不过,政君姐姐倒是吃亏了。”
“傻丫头,这可是怎么说的?”王政君笑着问。
“因为政君姐姐如今是太子妃啊,能让太子妃亲自为我梳头,那可是很大的殊荣呢!而我当年可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呢,这样一比,姐姐可不就是有些吃亏了?”
王政君笑着点点她的鼻尖,“哪里能这样比的?姐姐呀,可没吃亏,这是姐姐修来的福气。你一直都是姐姐的福气。”
“政君姐姐也是我的福气。”芷冉轻轻笑着,过了很久又很奇怪地问:“政君姐姐,我以后会很幸福的是不是?”
“是,当然是。你会是最幸福的。”
“那你和萧育哥哥呢,也会很幸福么?”
王政君听着忍不住露出和缓的微笑,“我们都会很幸福。你萧育哥哥和淑儿会幸福,我和太子也会很幸福。”
“这样真好。”芷冉安静地笑着,又拼命地装出最开心的样子。只是,越是想要好好地微笑,就越抑制不住地很难过。她鼻尖突然一酸,泪珠就“哗哗”地从眼角落下,轻盈冰凉得像是要被冻结。
“傻丫头,哭什么,大喜的日子可是不能哭的。”王政君心疼地摸着芷冉的脸,在她嘴角轻勾出淡淡的微笑,“要笑知道吗?这样以后的日子就都是开开心心的。”
芷冉一听这话,就突然扑到王政君怀里,委屈得一直哭泣,“政君姐姐,我好舍不得你,也好舍不得萧育哥哥。真的好舍不得……”
“傻丫头,以后又不是不见面了。你嫁给淮阳王,还是会见到我们的啊!”王政君轻抚着芷冉的发丝,爱怜地说。
芷冉抹掉眼泪,笑得开怀,“是哦,我一下都糊涂了。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她的笑容委婉如轻云,淡淡的。这是王政君第一次见到那样不安的芷冉,紧张、惶恐,连笑容都有些拘谨。
一切准备完毕,王政君就从萧府回到了宫中。天边的云丝似是把喜气渲染到空气里,宫中也竟升腾着欢愉,连高起的宫殿群都金光灿灿,辉煌无比。
王政君站在城墙上,俯眼望去,浩浩荡荡的队伍已从城门进来,乐声一片。她微笑着,苦闷的宫中好久不曾热闹过了,如同枝头蓬勃生长的绿叶,活泼得让人欣喜。
风熙熙而来,温柔得像是水一样清凉。亦如刘奭的到来,轻缓的脚步声沉稳得让人不易察觉。他走近,温声说:“芷冉姑娘嫁给了淮阳王,往后你就可以为她少担些心了。”
王政君闻声有些错愕,不知刘奭何时来的,俯身见礼却被他双手急急地扶起,“她进宫了,也可以多陪陪你。”
“殿下说得是,嫔妾心里也是高兴得紧。”王政君莞尔一笑,心里却是一叹,确实可以陪她,可是又陪得了多少年?一旦刘奭登基为皇,刘钦就会遣至封国淮阳,到时见上一面只怕是很难了。但即便再怎么不舍,也该放任芷冉离去,毕竟淮阳王才是芷冉一辈子的幸福。
刘奭轻轻将王政君揽入怀里,有些叹气地说:“希望你真的是高兴。”
他的声音,穿透在凉凉的空气里,有些令人费解。王政君一时心乱,抬起头看他,他漆黑的双眸竟夹着些怜惜,越发让人看不明白。随后王政君低头应声,“嫔妾自是高兴的。”
刘奭突然轻暖一笑,笑得明净,握着王政君的手说:“下去吧,喜宴估计快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