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轩无比认真地瞅着九儿,“九儿,你……你是要放我回家了吗?唔,你已经看出来了,像我现在这么活着,真是生不如死,是不是?”春萍跟着老黑的队伍和程明娴一道去了北平。
那天,程明轩拖着小女儿梅念初向他们的队伍道别,他的旁边站着梅宝九——那个于他来说既“不妻”也“不妾”,既“不偷”也“不嫖”的女子。
从那天之后,程明轩就变得沉默了,却似乎更加勤快了。
他也不出门了,整天就知道围着后院里的石磨磨豆腐,一圈接着一圈,同样的姿势,同一个表情,就仿佛受了魔咒的行尸走肉一般,凄凉哀默。
而每当到了晚上,就和衣往床上一躺,动也懒得不动一下,即便燃着油灯也很难看清他是睡的还是醒的。九儿更是战战兢兢地不敢多说多动,唯有他们两岁多的小女儿,时不时地哭闹起来。
程明轩能够聆听到九儿内心深处凄婉的哀怨和压抑的心事,甚至能感觉到她干渴的身体对他的渴望,是的,那天之后他没有再碰她,一个心力交瘁的男人,连最起码的原始冲动和生理本能都消磨殆尽的时候,他大抵是真的死心了!
他没有刻意地去惩罚自己,却那么严酷地伤害了自己身边这个可怜巴巴的女人,又或者,他竭尽全力地麻醉自己默默地失去痛的感觉,却很不幸地殃及于她!
这其实对谁都不公平,但毕竟任谁也没有办法平和那些心痛的往事。
老黑曾咬着程明轩的耳朵说,“兄弟,走到这一步就认了吧,好歹身边还有一个能下炕的女人呢!”
是安慰,还是风凉话儿?程明轩苦涩地笑了笑,九儿脉脉的温情如故,小念初温润的呼吸如是,他并不缺失爱情,也不缺少亲情,他大约应该像明娴和老黑说的那样认命了吧,可是“应该了的事情”并不能代表着一定是“天遂人愿”的,他到底是纠结于“那段已逝的姻缘”啊!
九儿从被窝里伸出赤裸的胳膊,环抱住程明轩。
程明轩仿佛受惊了的小动物一样,惶恐地欠了欠身子,想向床的内侧靠一靠,不料却被她死死地箍着动也动不了,“你……”他张了张嘴,究竟找不到什么话可以说出口。
“别动,你让我靠一会儿,就靠一会儿!”
九儿像只慵懒的猫,偎依着他,环抱着他,生怕一松手他便消失了一般,“明轩哥,我怕,怕得要死!春萍走了,你也不理我,我的心冰冷得厉害!”
程明轩果然听话地不动了,她贪婪又惊慌的模样,让他实在不忍心惊动她。
“明轩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打算一辈子都这样下去吗?变成哑巴?化成木头?你与其这样折磨自己,折磨我,还真不如回去吧!”九儿突然抬头,泪眼望着他。
其实,九儿只是口头上抱怨一下,没想到竟然一下子点燃了程明轩艰难封锁压抑住的希望了,他能回去吗?
回去看看,哪怕远远地看一眼那母子也行。
或许,事情并不是如明娴说的那样呢?
程明轩无比认真地瞅着九儿,“九儿,你……你是要放我回家了吗?唔,你已经看出来了,像我现在这么活着,真是生不如死,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