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抚着她毛糙的卷发道:“乞丐就是有一顿吃一顿,没一顿就饿肚子,乖丫头,这还有几根黄瓜够你吃,等下我们去镇上,就有酒有肉咯。”
小乞丐眼眶红红的看了眼黄瓜,看了眼老乞丐,眼神有一丝质疑,老乞丐立刻解释道:“哦哟,这可是上次我们一起种的黄瓜啊,不是我偷摘别人家的。”
“那我把黄瓜拍拍去,馒头捡起来也还能吃,就是没有粥了,等下用清水把锅子涮涮,稀了点也总要比白水强。”
“我的丫头就是又乖又机灵,快去吧,多放一碗的水,他等下也会出来。”
小乞丐撇撇嘴,还是听话的去了。
老乞丐踢开破碗稻草,推门而入,屋里仅有的几样摆件都砸在了地上,墙角的炕上盘坐着一道白色身影,一头雪白的发披散在肩上,原本秀气细腻的面容因为胡渣和憔悴的气色,平白苍老了十几岁。
老乞丐一样一样将东西摆回原位,口中嘟囔道:“哦哟……幸好老乞丐的东西都不怕摔,不然你可就砸了老乞丐所有的家当咯。”
“你、很、吵。”白发人一字一顿道。
老乞丐大声哼了一声:“你倒是不吵,你摔的蛮爽。”
白发人终于睁开了眼睛,枯槁的神色里,似乎连眼睛都很干枯。
“虽然你救了我,但我依然恨你,你当初就应该让我死在海里。”
“别别别,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但见死不救的老乞丐可是要折寿折福损阴德,下辈子投胎做畜生的。”
白发人冷笑一声,“食不果腹的底层之人还信果报,真是可笑。不过若老天真有眼,你怕是会死的更惨,因为你救的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所以这个人他武功全废一夜白头了不是么?”老乞丐笑道。
白发人沉默了。
“天道自有轮回,是苦是乐全在人心,老乞丐虽是乞丐,但不受俗世束缚,但老乞丐不用担心面子,因为没有,老乞丐也不用担心没钱,也因为没有,老乞丐无忧无虑的走一条大道,占一整张桌子,睡双人榻那么大的空地,谁还敢说老乞丐没福气?”
“苦中作乐。”白发人冷哼道。
“这叫境随心转。”老乞丐笑眯眯道。
白发人又沉默了,眼睛一闭,气息抚平,继续打坐。
老乞丐耸耸肩膀摇摇头,转身正欲离开,身后之人却忽然开口了。
“我,叫一云子。不过这个名字可能会给你们带来麻烦,你就随便称呼吧。”
“那感情好,丫头片子用的是我女儿的名字,你就用我儿子的名字吧。”
白发人眸子微睁:“那敢问令郎如何称呼?”
“他叫狗蛋。”
“……”
“开个玩笑啦,我儿大名玉北沉,你小妹就叫玉轻安,是不是很好听,是不是感觉当爹的我一肚子墨汁!”
一云子面不改色道:“是啊,一肚子黑水。”
“……”
果然,小乞丐刚煮好了饭,就看见老乞丐和白发人一前一后出了草屋,小乞丐既难过,又开心,难过是因为那三碗被他摔出来的饭,开心是因为他终于不会再摔饭了。
一云子看着稀的像水一样的粥,眉头一蹙:“你们只吃这些?”
小乞丐撇嘴道:“我们本来是可以吃到更好的粥的。”
老乞丐干脆利落一个巴掌拍在了后脑勺上,骇得小乞丐一溜烟跑去端黄瓜了。
“她就是小妹玉轻安?”
一云子望着远处灰扑扑的身影,十岁出头的年纪,在城里正是小女孩开始注重外表的时候,她却是一身油腻脏杂的布袍,头发毛糙杂乱,满脸污垢,比起同龄人还要消瘦一大圈。
“是啊,手脚利索又听话,很乖巧的,”老乞丐抖着腿道,“就是有点傻,不然以后还能给她找个好人家。”
一云子疑惑:“哪傻?看不出来啊。”
“死心塌地跟着我这个一无所有的老乞丐,你说是不是傻?”
一云子无奈的摇摇头。
简单吃过早饭,老乞丐又重新给一云子把了脉。
“你现在经脉脆弱,真气全无,是真正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要不要考虑装成残废人?这样我们要饭能翻好几翻。”
小乞丐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一云子冷漠的抽回手道:“不必,我自有打算,只是劳烦今日去海草镇时,带上我,如果顺利,以后你们俩就由我养。”
一老一小两个乞丐顿时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一脸懵相。
晨光灿灿,钟鼓鸡鸣,位于栖山脚下的千秋药庐内中草药的苦味经久不退。
一道紫色身影穿过门口药田,款款进入庐内,高束的黑发显得神采飞扬,眉长入鬓显得精神之极。
“一念生,八个时辰里你都来第四次了,”背后忽然传出一个年轻的声音,“你很怕我会治死他么?”
一个提着竹篮的青衫公子也进了药庐,宽大的衣袍简单束着,长长的头发也简单盘着,眉目如画,面相儒雅,十指纤细修长,看见他便如沐春风,自心头飘过一阵暖流。
一念生侧身为他让出通道,道:“非也,妙医我如何会信不过?只是来看看妙医需不需要帮忙而已。”
“需要,当然需要,”屾太极一边将草药分类一边道,“我这里没下人,夜小楼需要净身泡药浴了,我腾不开手帮他擦身,既然道长来了,那就有劳道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