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蒗忽然生出了满身的无力感,她觉得一直想努力得到的东西,始终离她那么遥远。
她所有的努力,不过是一场徒劳无功。
就如水中花,镜中月。
能看到,却永远也得不到。
宁蒗坐在热闹非凡、载歌载舞的大殿中,只觉得异常寂寥。刘闳扯了下她的衣袖,嚷着要吃虾仁,她才回过神来。
同样以生育皇子得以入宴的还有尹月娥,她的期望就比宁蒗还高。
她以为能以少使身份入宴,即便是因为生育了皇子,会不会还是因为陛下念起了她?
她怎么都不肯承认,她没有在陛下心中留下一丝痕迹。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问自己。
真的是因为爱陛下才会这么痛彻心扉吗?
她一层层剥开自己的心,看到的是一个血淋林的自己。那里面,她的脸上写满了年少的虚荣无知,也写满了后来的癫狂疯魔。
她不敢再看,匆匆逃离。
她对自己说,她就是因爱生恨。
转头,她又想,她比皇后差在哪呢?凭什么她就不能得到她那样万千宠爱在一身的生活呢?
皇后已经二十八了,再国色天香,也该黯淡了许多吧。
然而当皇后被陛下挽着走进大殿时,尹月娥望着她,惊艳万分之余又生起了一种浓烈的自卑感。
皇后的眉目又岂是如画,分明果如传闻般是世间绝色!
更叫人诧异的是,岁月是如此格外地厚待她。她眼角眉梢哪见得出年华的逝去?
她竟如豆蔻少女般,像极了那枝头刚刚才含苞待放的花,娇嫩无比。
但这怎么可能?皇后已经二十八了?
尹月娥目瞪口呆地望着皇后身着皇后玄黑朝服徐徐走过眼前,她的气度委实高贵非常,美目流盼间简直恍如神女下凡。
她终于醒悟,有一种美就连岁月都会停驻,有一种气质更是与生俱来镌刻在骨子里的。
皇后同陛下并肩站在一起的样子,更是愈发显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们眉目间都有一样的倨傲尊贵,一样的睥睨天下。
尹月娥望着他们,只觉得扎眼到了极处。
失望积攒的太多,她已经不觉得心痛了。
就连陛下语音畅快地宣布他要为皇后改年号,她亦麻木到了极致。
但等她瞧着少府特意送上食盒,陛下满含着笑意亲自打开,执起筷子为皇后夹菜时,她的心又开始抽痛。
隔的太远,尹月娥瞧不分明那究竟是什么菜,但陛下对皇后的宠溺却是昭然若揭。
今天是正旦朝贺,什么菜肴没有?偏偏还得特地从少府要,她影影绰绰地听说就连如今的太官令都成了皇后的私厨。还是太后特旨!
皇后可真是万千宠爱于一身!
可是她生下的胥儿不是陛下的皇子吗?她怀孕的时候太后倒还算得上关心,却又哪比得上对皇后的这般重视?至于陛下,就因为她不小心犯了代王名讳的忌讳,陛下就大半年不进她宫里。
这算什么呢?算什么?
就因为她是元后吗?
尹月娥脸色雪白,目中满含着嫉恨定定地望向帝后。身旁的刘胥见了她这样,早吓的跟鹌鹑一样不敢说话,只默默用汤匙吃侍膳黄门夹的菜。但没料一个不慎,刘胥打翻了身前的玉碟。
玉石落地的声音格外清脆,响当当地萦绕在耳边。立时便吸引了尹月娥的目光。
她冷冷地看着刘胥,心想这么蠢笨,陛下怎么会喜欢?大位又怎么会有希望?
刘胥被她的目光刺的不知如何是好,低头望着地面,心中满是害怕。
周围的喧噪鼓动也没有因这个小小的意外而停止,小皇子才多大,打翻了东西是常有的。
马上就有宫人取了新玉碟,放在刘胥跟前。
尹月娥还是目光森然地望着他,他忐忑不安地仰起头,就迎上她写满厌恶和失望的目光。
她望了他一会,却什么都没有说,别开头了。
刘胥如蒙大赦般地出了口气,手微微发颤地继续拿起小汤匙吃着碗里的食物。他想起林姨姨对他说的,他是个男孩子,不能那么畏畏缩缩,要学会勇敢。
勇敢了,母妃就会喜欢他。
但不知道是不是太慌张了,他又失手咣当一声把手上的银汤匙掉在地上。
银质汤匙转了好几圈才缓缓停住,余音不绝。
尹月娥火大的不行,回头狠狠地瞪向刘胥。
这孩子真是愚笨至极,马上两岁了,自己吃个饭也吃不好!
陛下自小就天资聪颖,慧悟洞彻,在先帝的众皇子中格外地出类拔萃。
陛下三岁时,被先帝抱于膝上问:“乐为天子否?”
对曰:“由天不由儿。愿每日居宫垣,在陛下前戏弄。”
再看看刘胥这一副马上就要哭的样子,哪有陛下的影子在?
尹月娥火冒上来,止也止不住,哪还管这是宫宴上?当即厉声呵斥道:“哭!你哭!哭啊!”
她的叱责立马就吸引了周围的目光,小小的刘胥被这么多人盯着,难堪同委屈涌上心头。终于抑制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小孩子可怜巴巴的哭声终于惊动了更多的人,主席上言笑晏晏的帝后也被吸引过来。
阿娇望着满面狠戾的尹月娥,莫名地竟也有些怒气。
孩子才多大点,被她训的畏畏缩缩,胆小如鼠般。难道她自己就不会心疼吗?
她放下长筷,冷冷地没有说话,她不会出头。这里能名正言顺出头的人很多,她只需要等待。
宁蒗搂住身旁的孩子,神情宁静地等待着事情的发展。
她只是有些讶异,以贤惠出名的皇后怎么不借机训斥尹月娥?
皇后不会浸淫了宫闱这么多年,心中还留着那点自傲和不屑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