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残留的几分倦意立时也去了,让他进来这不又是一场白日宣淫?她摇头拒绝,对足以能泡下三个人的浴桶睁眼说瞎话道:“太挤了——那不还有一个吗?你去泡你自己的——”
刘彻见了她的惊慌,又有些好笑又有些得意。毕竟把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弄的时常哭求告饶,得意总是远远多于心疼。
他也不闹她了,大步跳入另一个浴桶,啧啧道:“你就这点胆子,一唬一个准。”
阿娇懒得理他,他现下是刚魇足,自然说是吓唬。
她不说话,他却又接着欢愉前的话题漫无边际地说起朝事。
对于一个满心都是天下的帝王来说,他放松下来也还是思虑朝廷上的那一堆事。只要不用立时拿出个周密的计划来,于他就已经是难得的惬意了。
用一个人的双肩挑着整个帝国往前走,身前满是陷阱不说,身后都时不时会伸出手来拉拽他:即便不能一下叫他跌进深渊中万劫不复,跌的鼻青脸肿也是好的。
刘彻即便心智过人,却又怎么敢真真正正地放松下来?
何况时日一久,如此殚思极虑已经成了他骨子里的本能。男儿大丈夫,毕生所求不就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吗?
他的美人——阿娇——他曾经以为永远地失去了,而如今能失而复得,他就更要给她更深的宠爱和空前绝后的尊贵。
尊贵从哪来?还是从权柄来。
江山于刘彻,若非要说这是个负担,也是个叫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负担。
刘彻东拉西扯地,话题有时都跑偏了,还是阿娇拉回来的。
洗浴完后,帝后两个只着了中衣在榻上歇息。
刘彻揽过阿娇,也不知怎么地说起了韩安国。
“这个韩安国主和的时候叫我恨不得立时杀了他,大战在前,动摇军心!如今气消了,我又想何必和他计较?就让他好好屯守渔阳,亲眼见见匈奴人的残暴再说话。他又上书说希望渔阳能暂停军屯,于春后恢复农耕——到底是老臣,又是一片为民之心——”
刘彻本只是闲聊,阿娇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他。
但说到韩安国上书请停军屯后,靠在怀里几欲睡去的阿娇打了个激灵,豁然睁开眼望向刘彻。
刘彻的闲扯自然被打断,他顺着阿娇黑顺的秀发,疑问地嗯了一声,语音中有些吃惊不解。
阿娇仰头急切地问道:“你同意了?”
她怎么会忘?前世时这年秋天韩安国就会上书,刘彻允后不过半月,匈奴二万骑兵进犯辽西,杀辽西太守,杀掠二千余人,进围韩安国营垒。又攻入渔阳、雁门,各杀掠一千余人。
弄得刘彻大为光火,措辞严厉地派使者去军中问罪韩安国。又令韩安国率军东徙,屯驻右北平。
其时,匈奴的俘虏供言说匈奴将从东边进攻汉朝。
韩安国倒是没有如刘彻所愿一样用生命去洗涮罪过,匈奴最终没有进犯右北平。但韩安国内心失意懊悔之下,不用数月便吐血身亡。
时移事易,眼看都要翻过年了,阿娇还是没有听刘彻说起。还以为随着许多事的改变,这件事或许并不会发生了。
毕竟,那是活生生的几千条人命,他们会哭会喊,绝望无助时绝对也祈求过天子能遣兵来救。
如果能避过这样的惨剧,阿娇自然千万个乐意。
只是如今听刘彻说起,她明白了:历史或许被什么阻挡住了,延缓了脚步,却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