阏氏膝行上前,握住军臣的手暗暗垂泪。
军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着眼前的正宫阏氏,想安慰她一下也是有心无力。只能从喉咙深处出些荷荷的声音,就这就已经耗尽了军臣不多的精气神。
到底是多年夫妻,阏氏见了军臣这般也是禁不住落下泪来,附在他耳边哽咽着说道:“你别担心,万一……万……万一……你要跟天神去,你的墓葬我都准备好了……近幸臣妾从死者,一千多人……陶器、铁器、铜器、玉器、金银器……应有尽有……这也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
话到这里终于是泣不成声,别管先开始是不是有意做作,但到了后来却难免动了真情。
军臣听阏氏说起墓葬并不动怒,反倒感动地看了她一眼。
死,并不是生命的终结。
匈奴人相信灵魂永生不灭的存在,所以他们施行厚葬,却不置丧服。
军臣单于病重,新任单于未定,匈奴大军全线回防,这等大消息自然是就连被当成俘虏关押的张骞也是瞒不住的。
张骞很高兴,尤其是听着于单和伊稚斜如今剑拔弩张就更高兴了。
这是上天厚待他,又给了他一次千载难逢的得以逃脱的好机会。
他对妻子认真地说:“匈奴即将内乱,还是大乱,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你还愿意跟我离开家乡吗?你要想清楚,这次走了,你回来的机会就会几乎为零了。”
张骞的匈奴妻子努力地用汉话回答他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我和儿子就跟你去哪。”
他望着妻子的双眼,几乎要落下泪水。一把抱起儿子,低声道:“那咱们一家就一起就回家,回汉朝。”
一决定了要逃跑,张骞就恨不得立时就走。
他零零散散地从匈奴人嘴里知道了些消息,陛下立了太子,还收复了河南之地。这叫张骞为之骄傲,更为之自责,若是陛下能掌握西域的情况,仗会打的更轻松些。
张骞和甘父被分开关押,他需要尽快通知甘父他的计划。
好在匈奴人对自己人总是会优待几分,张骞的匈奴妻子被允许每日自由出去两刻钟。
张骞妻子就借着这个机会把消息传递给甘父的匈奴妻子,两家约好在无月夜逃跑。
无月夜是很不好等的,但也只有黑到极致的无月夜才能顺利掩护他们离开。
张骞运气还不错,半月后就迎来了无月夜。
这时于单和伊稚斜的争斗愈白热化,匈奴贵族们所有的注意力几乎全都集中在了这上面。
对张骞这个被遗忘的汉使,看守自然懈怠下来,从前是四个人看他们一家,如今只有一个了。
一家三口在黑暗里眼珠子都不敢眨,生怕会睡着,等终于熬到了三更左右四下里万籁无声后。
方才小心翼翼地出了毡帐,偷了被下了药昏睡的看守身上的干粮和弯刀。
等汇合了甘父一家,又牵了马厩里两匹战马,给战马四蹄上包上早就准备好的厚布,便静悄悄地一路往南而去。
他们不敢在此时骑马,生怕惊醒了人。
好不容易出了匈奴王庭,方才一家一匹马,两个大人把孩子夹在其中地疾冲出草原。
也不是没人听到这马蹄声,却也只当是匈奴侦查军骑,哪能想是那个还没忘记自己使命的汉使逃跑。
等第二日现时,已然是天光大亮了,张骞一行早就跑的不知人影了。
匈奴贵族们固然大为光火,却也只是派出了几对骑兵去抓捕,至于能不能抓回来倒无关紧要。
如今他们全部的心思都在继任单于人选上,无心他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