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后蓦然闭上眼,“彘儿,去把阿娇叫进来吧,母后想和她说说话。”
刘彻深吸了口气站起身,踟蹰了一会终于大踏步出去。
阿娇进来时,王太后精神还是很不错,笑着叫阿娇在她榻边坐下。
阿娇沉默地坐下,她自觉和王太后的话早已说尽了,但是见到濒死前的王太后,心下到底还是有些发涩。
王太后开门见山地道:“娇娇,昱儿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但——但——我没想过要你永远也不能生育——
我只是——”
看得出来,王太后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来提起往事。
阿娇明白,她是在死前希望得到自己的原谅。
她嘲讽地笑了笑,接过王太后的话头。“我知道,是武安侯骗了你,他给我下的是终身绝育的毒药。你只是想害死昱儿——”
王太后脸白的吓人,她听了阿娇的话,痛苦地点点头。
阿娇接着往下说下去,“但是下毒的过程中出了差错,你们安插在椒房殿的人事到临头害怕了心软了,根本就没有下手。所以后来昱儿出事,和你们其实是没有关系的。”
王太后的泪扑簌落下来,她死咬着双唇却还是阻挡不住磅礴的泪雨。
她枯瘦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满脸惨白。
阿娇说完话后,便一言不发地瞧着王太后哭。
提起往事,提起昱儿,没有人会比阿娇更难受。
那是她十月怀胎从身上掉下去的一块骨肉,说没就没了,如何不难过?又如何不恨?
但在王太后跟前,阿娇半点眼泪都掉不下来。
作孽了的并不是她,她为何要哭?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淅淅沥沥的雨声越来越大,很快便把王太后的哭声掩盖住。
雨声中,阿娇忽地想起多年前的往事。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也是入了冬,却没有下雨,反倒下起暴雨。
景帝舅舅从殿外进来,见了她在外祖母膝头磨缠着要一串水晶玛瑙珠项链,便笑道:“求你外祖母不如求舅舅。”
阿娇听了便果真从外祖母身上下来,甜笑着跑上前和景帝舅舅说:“舅舅,外祖母的那串项链可好看了。是五彩斑斓的玛瑙珠丶水晶珠和金球串成的,那颗金珠最好看,是一颗饰有焊珠的镂空十二面菱形小金球。您求求外祖母,给我戴吧。”
景帝舅舅笑笑,俯身一把抱起阿娇往里走,刮了刮她的鼻子道:“舅舅的小娇娇,这么点也知道戴首饰了啊。不要外祖母的,那么个项链有什么好的。珍珠崖郡新近进贡了些东珠,朕看了看,还不错。回头你拿一盒回去,自己串。”
阿娇惊喜地叫出声来,比起珍稀难得的东珠来说,玛瑙项链简直就不值得一看了。
东珠圆润硕大、晶莹透澈,高贵大方,美丽的不可方物。
制成首饰后,更是熠熠生辉,向来是皇室所珍爱。
又因为东珠乃是天然形成,得之十分不易,往往在易数河不得一蚌,聚蚌盈舟不得一珠。
实在是是宝中之宝,可谓是名副其实稀世奇珍。
纵便是彼时深受宠爱的栗姬也没能凑全一整套东珠首饰,可以想见是多宝贵。
但景帝舅舅就浑当什么也不值一样地就给了她一盒子玩,外祖母当时就摇头道:“你啊,你啊,你就惯她吧。”
阿娇吐吐舌头,扑上前抱住外祖母。“我知道,外祖母就是想叫我多撒撒娇,也就给我了。结果舅舅一来,给了更好的,您就拿不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