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却是因着大太太。只怕前一回小花园闹鬼的事,大太太也听到了些许风声,觉得事有蹊跷,那些个惯常弄些魑魅魍魉的小人怕是还有后招。所以便让寻了十来个膀粗腰圆,有把子力气的婆子,编了个班,每夜四个人,每两个时辰换一回岗,在小花园处值夜。因着闹鬼,起初有一两个倒是不愿,其他的虽然没有明说,但心里也不是很乐意。偏偏大太太这人雷厉风行惯了,说是好吧,你不愿意,那自然有人愿意。当下,便卸了那带头闹的差事,包括之前领的差事也换了人。这样一来,谁还敢吱声?个个喵喵的闷声干活。好在,大太太惯常是打一棍子给个甜枣的主儿,当下便说这一班在小花园值夜的婆子除了月钱,每一晚另有一人一百文的赏钱,由大太太自个儿掏腰包给。一百文,这可不是小数目,毕竟那些个粗使婆子很多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八百文,这干一晚上就有一百文,而且有人换班,余下的时辰还可以眯眼歇会儿,说白了,也不过半晚上便能有一百文的进账,这下还有谁不乐意的?之前拒了这差事的那两人这会儿是捶胸顿足,气炸了心肺,悔不当初,却也无济于事啊,余下的,个个乐颠颠儿的,虽然还是担着心,却很是心甘情愿。
起初两夜,都是相安无事,这一班婆子便愈发觉得这赏钱挣得那叫一个轻松愉快啊。谁知这一夜,却出了事。
值夜的一个婆子尿急,便想要寻个死角解了三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解着裤腰带,谁知一抬眼,便见着前方树梢上挂着一道白影,长发覆面,从间隙间露出半张脸,青白泛黑的脸色,眼珠直朝外凸,当下便吓得失了禁,喊也喊不出来。另外一个婆子见同伴久去不回,找了过来,当下便也见到那鬼影一闪,便不见了,早先那婆子这会儿也才醒过神来,两人抱做一团,一边发着抖,一边尖叫,将整个兰府都吵嚷开来。
这一回的流言,却不是那么好压下去的了。大太太又气又急,当真是愁眉不展。谁知,在这个时候,却传出三太太夜里被不干净的东西惊着了,一病不起的消息。一时间,府里的传闻愈发离奇起来,私下里便有人说,那投井而亡的芙姨娘只怕是死得冤,你瞧瞧,这不是阴魂不散,找三太太来了么?不过,“她”平素里出现,都在小花园,这回却直接去了宁远居正院找三太太,只怕当日的事跟三太太也脱不开关系吧?
兰溪听闻这个消息,旁的都没法多想,只是沉着一张小脸,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宁远居正院。一看三太太的脸色,心中原本的不信成了将信将疑,心房微微一沉。只见三太太前些日子已经好看许多的脸色似乎在一夕之间便变得灰白憔悴,好不容易养出些许的肉又不见了,消瘦得如同兰溪刚刚醒来的那些时候,眼窝深陷,双目充血无神,一碰她的手,触手的冰凉,似乎没有半点儿的温度。
兰溪当真是吓到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相信了,怕是冤魂作祟,缠上了三太太。“娘,你这是怎么了?”开了口,兰溪才察觉自己的嗓音有些哽咽,眼里极速地涌出湿意,模糊了她的视线。
见兰溪哭了,三太太也被吓住,连忙捏了帕子给她擦泪,迭声道,“阿卿,莫哭!莫担心!为娘不过是病得久了,底子太弱,所以一个小小的风寒才老是不好,这几日夜里又老听着猫叫,夜里惊悸,老是睡不好,这才看着憔悴了一些,不碍事的。待再把这两副药吃完,也该见好了!”
猫叫?兰溪抽泣一止,脑中思绪如同网成一团的丝线,缠缠绕绕,她却还是从这当中寻得了一个由头。兰溪一边自取了帕子拭泪,一边脑子飞快地转动,“娘,你说你听到猫叫惊悸,所以睡不好吗?”
三太太见她似乎冷静了些,微微松了一口气,苍白的脸上展开一抹笑来,“是啊!许是吃药的缘故,我这夜里汗多,觉也浅,一点儿动静就会惊醒。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猫,怕是饿着了,所以夜夜哀叫,林妈妈已经让人晚上在院子周遭好好地找上一找,今夜应是无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