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先是一愣,待得明白过来之后,却是摇头失笑道,“你这孩子,倒果真是长大了!你就是为着这个与你父亲别扭?”
兰溪垂首不语,是啊!明明不怨父亲了,明白了,却不能理解。其实在明白一切前因后果的时候,兰溪便知道,那一碗灌下芙姨娘腹中的打胎药,不只是为着三太太,更是为了葛姨娘。兰溪便知道,原来三老爷对葛姨娘并不是没有感情,至少在那时,他是喜欢那个天真烂漫的翠葛的。兰溪便知道,原来三老爷跟其他男人一样,他的心可以那般大,同时装下这么多女人,一直以来的那个表姑母,从前的葛姨娘,现在的三太太。说不清自己为何不舒服,总之,再见着父亲,便是别扭,再也做不到从前一般的坦然与亲密。
三太太见状,突然轻轻笑出声来,待得兰溪抬眼看她时,她才稍稍敛了笑,将兰溪的手握住,道,“母亲曾经很在意,还是你让我,不要那么在意的,记得吗?”
兰溪恍惚,是啊!那时,母亲太过看重父亲,太过执拗,放不开那一生一代一双人,至少是一心换全意的执念,因着求而不得,将自己逼至了绝境。是她,想方设法将母亲从那些无望的奢想中拉了回来,她重活一世,再明白不过男人的贪心不足,她劝回了母亲,却又为何让自己陷入了泥沼里,无法自拔?
“阿卿,母亲如今是明白了。男子与女子本就不同,女子的心很小,而男人的心,很大,他们不只能够装很多人,还能装下家国与天下。与他们计较太多,最终伤心的不过自己罢了,于他们,无痛无痒,何苦来哉?无论是你父亲那位从前的表妹,还是葛姨娘,最终都过去了,始终陪在你父亲身边的,是我,而不是她们!”
兰溪很是有两分不信地望着三太太,真不知,母亲居然想得这般通透了。反倒是她,怎的,却突然钻了牛角尖。这一刻,作为内里年龄已二十多,经历过生死的兰溪,突感汗颜。
然而,兰溪的表情望在三太太眼中,却是会错了意,将怔忪的小人儿搂在怀里,三太太笑道,“当然了,母亲只是运气不太好,所以遇着了你父亲。但母亲没遇到,不代表我的阿卿也遇不着。母亲始终相信,这世间心中只放你一人的男子虽然少见,却不是没有,我家阿卿这么好,一定会遇见这样的好男儿。”
兰溪没有言语,这样的话,无论是三太太也好,兰溪也罢,何尝不知只是一种安慰?这世间当真有这样的男子么?兰溪不知,却也不信。何况,再没有如同这一刻这般的抵触着嫁人这桩事,即便还有好些年,但兰溪还是忍不住道,“母亲,我不想嫁人!我只想一直待在母亲身边。”
三太太却是笑了,“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哪儿有不嫁人,守着父母一辈子的?你呀,现在还小,待得再过几年,母亲若提起这话茬,只怕你就不乐意了。”
兰溪嘴角的笑容多了两分苦涩,却没有吱声,母亲,我说的,当真是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