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晃荡了半天,回到家里就只有可怜的那么点点。李娴英说:“你呀,不晓得该啷格说你,树上的,地上的,水里的。只要是绿色的植物,都可以做猪草的,你背起背篼出去恁么大半天,找回来的煮起你自己都吃的完。”
李娴英说话都中气不足,晃晃悠悠的把汤录纹找回来的猪草倒在地上,拖起背篼往外走,汤录纹想拦她可伸不出手来,只走过去接过背篼。不言不语的跟在后面。
来到一株构叶树旁,林娴英对汤录纹说:“你爬上树去摘叶子。”汤录纹问:“这个摘来干啥子?”林娴英有些气喘吁吁,知道她这段时间吃啥吐啥,身体缺乏营养,又没好吃的给她吃,连粮食都欠缺,又哪来好吃的,怕她晕倒,只听她说:“摘来做啥子?就用它喂猪?”汤录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也能喂猪?见林娴英说的认真,便不再问,几把爬上树,稀哩哗啦的摘取,这比漫山遍野找野菜野草快。
不过汤录纹心里还在泛嘀咕:“这树叶真能喂猪?猪会吃?”看林娴英怏怏不快的病态,这话不好问出口来。谁知弄回家和酱渣混合起舀给猪,几下就被稀哩呼噜的吃个精光,汤录纹由不得感叹,到底是山区里出来的,知道树叶也能喂猪。
光是树叶是难以养肥猪的,还需要潲食。林娴英叫汤录纹去小龙坎收潲水。汤录纹不愿意去,这潲水他曾见别人收过,挑一挑桶,沿街叫:“潲水卖钱!”有潲水的人家端出潲水来和你讨价还价。汤录纹说:“最好一起去,你和别人讨价还价,我光挑就是。”林娴英拗不过,只好一同前往。
“潲水卖钱!”林娴英边走边喊。出来一个老太婆,端着一个缸钵,说:“你看给多少钱?”林娴英把清水滗了,说:“五分钱卖不?”老太婆看她说话都有点喘气,问说:“你是病了么?”林娴英说:“哪里,我怀了孩子,吃不下东西,吃了吐。”老太婆说:“你们农村里的人也是,你这个孩子都成大人了,你肚子里又怀一个孩子,还挺起大肚子出来收潲水?真是作孽哦,看你不容易,那就卖你吧,五分就五分。”停一会又说:“我们周围团转,许多人家都存的有潲水,你等会我帮你喊。”
老太婆去了,不一会儿果真叫了许多人来,都端着缸缸钵钵的。好的潲水是淘迷水沉淀下来的羹羹,不好的是米汤,别看米汤稠稠的呈糨糊状,其实是清汤寡水的东西,淘米水沉淀下来的是淀粉,刚出来收潲水的年轻人都不懂,容易被人糊弄。
一个年轻人端了很大一盆米汤来,年轻人开口要两角钱,老太婆说:“你这是米汤,别拿来糊弄人,两角,给你两分差不多。”年轻人说:“喂,是你亲戚嘛啷格哟,你这么帮他?”老太婆说:“你生活在城市里,不晓得乡下农民过日子艰辛,人家饭都吃不饱。”
年轻人说:“吃不饱饭关我啥子事,他愿意要就要,不要就算了,我倒掉就是。”林娴英赶紧说:“要!要!价钱你少点。”年轻人说:“那一角。”林娴英说:“五分要得不?”年轻人在犹豫,老太婆说:“你们家又不靠这点钱吃饭,给他算了嘛。”年轻人很是不愿意的说:“好!给你!给你!”
多亏老太婆帮忙,一挑潲水很快就收满了,林娴英算了下账,还差两分才一元钱,她来前问过邻居黄万兴,他告诉她这桶收满起码得花一元五毛钱,林娴英连声说:“老太婆是好人……”汤录纹哼了一声说:“好人个屁,她把我当成是你的儿子了。”林娴英说:“你要真是我儿就好了。”汤录纹说:“老子是你的儿?是跟你做儿的,照样做出儿来。”林娴英说:“你的*恁么小,做的出来儿子。”汤录纹闻言说:“儿子不是我的?那是哪个的?你偷人了?”林娴英说:“我偷人了,你抓住了吗?乱说话小心老子揍你。”
牛高马大的老婆,打起架来也许还真不是对手。汤录纹只好不再开腔,心底则有些疑惑。
四
猪生长的速度很慢,林娴英的肚子一天一天的大起来。
林娴英慢慢的行动不方便了,喂猪的饲料和猪草大受影响。随着猪越来越吃得,汤录纹就有些手足无措,巴望猪长到一百三十斤,就可以送食品公司了。林娴英的肚子越大,人就越发消瘦,只有把猪送去食品公司了才有肉吃,汤录纹找来称看猪有没有一百三十斤,可猪的重量始终不达标。
与林银木说起猪的事。林银木说:“你实在要送食品公司,去哪天多加点粮食,让猪吃饱点,实在不行再去找熟人。”汤录纹说:“幺爸最好你一路去。”林银木说:“我把肉卖了就来,最多不超过十一点钟。”
汤录纹叫人把猪捆起抬到食品公司,这天送猪来交售的人多,猪有几十条,过称的人扫了一眼就吼:“那条黑花猪儿是哪个的,各人挵起回去。嫩么小点,肯定没得一百三十斤,还把肚子喂那么涨。别在这里等了,等一伙也是不行的。没有及格就不收,弄回去再喂一个月。足了一百三十斤才足额。”汤录纹知道过称的人说的是自己的猪,一点也不敢开腔。
许久,林银木姗姗来了,问清了汤录纹是那条猪就直接去了办公室。一会和过称的人一道出来,林银木与过称的人还在耳语。稍许,过称的人吼:“那黑花的霉团团猪是哪个的,那猪儿看样子难再长了,谁的把它吆过来。”汤录纹赶紧跨进猪拦里,把猪往称那边赶过去。心中悬挂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