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解放军如此说,林娴英哇地一声就哭了,那眼泪牵起线线往下流,牛高马大的她,小孩似的哀求说:“解放军叔叔,麻烦你进去问一下吧,看傅筱声是不是关在这里,行个方便让我们见一下面吧。”当兵的不讲情面,只将俩人往外赶,林娴英不断的说好话,只差没有下跪磕头了,解放军还是四季豆不进油盐,只驱赶两人离开。
二
林娴英不厌其烦的哀求,解放军不耐烦了,训斥吆喝说:“走不走!不走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林娴英无计可施,只孩子似的呜呜的哭,景细美想劝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正这时,大门里出来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中年人打量了林娴英好一会,才走上前来问:“你是不是姓林?”林娴英转脸看中年人,只觉得面生不认识,但还是点了几下头,中年人说:“你认识林银木吗?”林娴英停住哭声说:“他是我幺爸。”中年人说:“哎呀,总算碰上老林的家里人了,你们肯定还不知道吧,前两天老林出事了,被抓了起来,让我给你们带个口信,可我和老林打交道几年了,就不知道他家住在哪儿,只晓得是在师专学校后面的农村,正想抽时间去农村找寻。记得有一次你送蔬菜去陈家湾蔬菜公司,正巧遇上我请老林去喝酒,老林原本推辞,说他要买米回去,不然家里没米下锅要断炊,遇上你让你帮他把米带回去,记得老林对我说,你是他的侄女,你是林银木的侄女吗?”
林娴英不由得问:“幺爸出了啥子事呀?”中年人说:“说起来也气人,一个农民,来肉店割肉,要肥的,老林还专门去给他选了半边猪肉来,说那猪肉有四指宽的膘。这崽儿割了六斤肉,割都割好提起走了的,可那崽儿又返回来,让老林分两半给他划一刀,老林就那么随手一刀,给他把猪肉切成了两块,谁也没有想到猪肉下面有一张报纸,老林那一刀把猪肉下面的报纸划破了,报纸上是老人家接见红卫兵的照片,那破口正从颈子处破开了,这下老林脱不到手了。”景细美惊呼说:“林伯伯把领袖的脑袋切掉了?”中年人说:“老林就这样被抓了起来,你回去给你幺婶说,喊她来一趟,来了找我,我姓范,你就说来找我老范。我和老林相交多年了,只是没有到你们家去过,真没有想到会出这种事情。”随即他疑惑的问:“你们不是来看老林的吧?”林娴英说:“幺爸的事情我们晓都不晓得。”老范说:“公安局也被夺权了,办事情的人都不怎么认真负责。如今人被抓了,只要不去抄家,家属都还不晓得人到哪儿去了。”老范说着还叹了一口气。“来都来了,我去想办法,让你们见上一面,老林是好人,我们所里老人生病,妇女坐月子,猪肝边油都是我去老林哪儿开的后门。看守所里的人,有几个没有去肉店挵过猪脚杆猪脑壳的,这两样东西一斤肉票是可以买两斤的,不是熟人谁卖给你。那些猪身上紧俏的东西,光有肉票没有熟人,你想吃也是吃不成的……”
三
林银木没有想到侄女会来看他。两天不见,林银木苍老了许多,头发不见了,脑袋被剃成了光头,神色有些憔悴,见了林娴英只说:“你幺婶知道这件事不?是汤录纹跟你说的吗?这也怪不得谁,怎么晓得会出这种事呢?幸好我们单位没得人来整我,许多人都知道我是无心之过,谁都知道我忠于领袖,只要没得人上纲上线的分析,我的事情就没得啥子问题,挵的不好也许会判几年徒刑,挵的好也许我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的,如果你幺婶不晓得,你就不要告诉她,就说我出外搞调查去了,免得她晓得了着急……”林娴英着急的问:“朗格会把报纸划破呢?是那个害的你哦?”林银木愣怔了一下,原以为是汤矮子报的信,如今看来不是的,不由得扫了一眼老范。林娴英说:“范叔叔都跟我讲了,是一个农民害的你,怎么会挵成这样子呢?”
林银木也不敢断定是不是汤录纹陷害的他,也许是凑巧那张报纸原本就是破的,只说:“也许让我划肉的人,也不是故意害我,幸好我的事情不严重,这里面我熟人多,都晓得我不是故意的,没谁为难我的,”老范说:“幸好你这个人肯帮忙,这些年我们所里的干部家属,来你这里买只有特供票才卖的,你都悄悄的卖给他们,加上你我这层关系,只要你们单位不来人催案,只要你们单位没有人把你整成反革命,你的问题就轻松得多。”林银木说:“亏得麻烦你。”老范说:“你我哥子兄弟,没得话说,我会帮你把这件事情按平。”
老范是悄悄把林银木带来的接待室,不能耽误久了,几句至关重要的事情交代了,自然催促快点回去,以免节外生枝引来后患。林银木临走时说:“听说傅筱声把黄鹂媛杀了?真有这回事吗?如今他被关在监狱里,脚镣手铐都戴上了,我看这傅筱声很有可能就活不成了,你们回去给他家里人说一声,也许……”
老范催促林银木离开,说“各人的稀饭都吹不拢,还去吹别人的汤圆,你管那杀人犯干啥?如果你们单位有人装虫,把你的事情上纲上线的分析,不枪毙你也要关你十年八年,你还是少管闲事为妙哦。”林银木叹了一口气,自回监舍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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