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数的人没有五官,脸上像是被血色薄膜覆盖模糊不清,嘴上只露出悲号的黑洞,深不见底。他们无声地哀嚎,没有形状的黑色双手极力向上生长,生长,竟然无限延长地变形拉伸,快要触摸到天际极高的地方,仿佛下一秒即将拉扯到悬浮于宇宙天际的连鲤。
然而并够不到。
连鲤无法动弹无法回避,被迫僵硬着四肢低头俯视,浑身颤抖,内心忽然涌现出莫大的悲哀。
仿佛她听得见那震天的哀嚎。
仿佛那就是她内心无法割舍的悲痛。
“莫要逃了。”一声清柔如陶笛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连鲤来不及回头,只低头看见一只无形无质的手不知何时穿胸而过,洁白如玉,莹润如脂。
直至脸庞冰凉,她猛地睁眼,那激灵冷战的瞬间震得整个人都颤抖,猛烈地大口呼吸,一袭长发披散黏湿,犹如掉入陷阱的野兽一般喘息。
偏房一阵悉悉索索的摩挲声,一团淡淡的光亮快速移动过来,来人轻轻拨开垂挂的轻纱,怕惊吓到那孩子一样轻轻跪伏于床边,一把揽过床上浑身冰凉的小人儿。
“不要……”她呆滞地望着自己瘦巴巴的小手,胸口生疼,仿佛梦中那只手依旧残留在她的胸腔中,剧烈地咳嗽着,稚嫩的嗓音带着哭腔,尖声低喊,“不要!不要!不要!”
元香一脸的哀伤怜悯,只是更加抱紧,轻轻抚着她的背,一声接一声地安慰着:“莫怕莫怕,只是个梦啊。元香在呢,只是个噩梦而已啊……”
“元香,我好怕。我好怕……”连鲤呜咽着回抱着她,喃喃说着,又闭眼颤抖着。
许久,元香眼神哀伤,口中微涩地继续说道:“陛下,陛下莫怕啊……”
元香紧紧搂着那人的背,入手温暖潮热,试图焐热这孩子胸膛间那仍有余悸的冰冷。
直至天明,哭过睡过的连鲤才又缓缓睁眼,出了好一会儿的神,终于艰难地坐了起来。
她捂着似乎凝固疼痛的胸口,微喘着气,看了四周几眼,恍若隔世,知觉依旧深陷无垠梦境中,下一秒,她才发现元香伏在床边,微皱着眉睡得深沉,形容憔悴几分,应该是照顾了自己一夜,此时累得睡着了。
连鲤伸手划过空气,搅乱无形的气流。
不知为何,她的一切感觉似乎不大一样了起来,嗅着的空气似乎比以往更为清新,夹杂着秋日落叶与泥土的香味,听得见的鸟鸣更为清楚,一声声清脆婉转,目之所及,能见手心悬浮着的宇宙微芒缓缓流动莹光。
连鲤尚不自知发生了什么,有些莫名其妙,摸了摸火热的眉心,触手略硬,感受到了肌肤之下的东西。
她屏息闭眼,半醒半睡,恍惚间似乎望见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有像种子一样的东西,在体内缓缓旋转着,周身萦绕着一圈淡绿色的光芒。
就好像是正将发芽的种子蕴蓄着未知力量一样。
一夜反复高烧,连鲤的心境大乱,反而歪打正着,破了感知初境。
“来不及了。”
连鲤再睁眼,抬手看见那被刺破的伤口,那小黑点似乎变得大了一些,隐约好像是划过一点一样,比之前长了许多。
她环视安静的殿宇,反复喃喃。
来不及了,必须要逃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