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中还未吞咽完毕的汤药尽数呕在了床单之上,正服侍用药的元香急急忙忙喊了一声,靖王身后旁室候着的宫人与太医便一脸慌张鱼贯而入,根本顾不及跟靖王细细问安。
太医拦住了众多宫人,只挑选了两名手脚利索的戴上口罩跟进去。帘子掀开,那榻上的一切也尽览无余,靖王顺着宫人的脚步看去,先是看到那一袭粉衣宛若出水芙蓉般娇嫩动人的宫女元香,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
天子近侍,姿色过人,对他来说,不得不多心。他先是多疑警惕,随即发现这元香竟然没有佩戴纱罩,就那么大大方方地在连鲤的跟前伺候着,赤手收拾着连鲤的呕吐物,先是擦了皇帝无意间咳嗽导致残留于脸上的一点沫子,又擦了衣裳上的脏污怕皇帝受了寒,尽心尽力,心也是细的很。
多心了吧。靖王连城这般想着,隔着纱帘站在后面,却又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进。
“陛下无碍,到了时辰了,还请陛下换药。”
王太医诊了诊连鲤之脉,发现并无异常,请示之后又小心掀开连鲤的左袖,露出她裹着纱布的手臂来。
缠绕了她整个右臂的纱布厚重,白色的表面印出了草药汁液的绿颜色来。连鲤看着自己好像蝉蛹一般的左臂不由得有些好笑,虚弱地点了点头。
王太医招了招手,命宫女取来干净的纱布与捣好的草药,准备给连鲤换用草药。
跪在床旁,王太医开始小心地拆开纱布固定的地方。解开纱布,他每一次小心的触碰与拉扯都尽量放轻力道,只不过每一次动作他便觉得自己好像在刀尖上跳舞一样,因为他每一次觉得已经足够小心了,却还是让纱布带起臭烂的血块与烂皮。
连鲤倒是波澜不惊,不知是疼的次数多了,还是太过于虚弱痛呼不出声,她只是懒懒靠着元香垫好的靠枕,闭目倾听着剪子剪开纱布的声音,每听一次,心便疼得颤动几分,忍不住时不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王太医冒着一头冷汗,手上的速度却不见放慢,而是沉稳有力,将那脏污的纱布尽数剪了下来,看到接触到伤口的嫩绿草药都变成了黑色,紧皱着眉头尽数弃在宫女的托盘之上,吩咐拿出去烧干净了。
连鲤这才松了一口气,懒懒地抬起眼皮子稍稍看了一眼,又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她的左臂好像被烫伤过一样,红色与黑色交织,遍布斑驳的伤口像是裂开口子败坏了的柿子般渗着淡黄色的脓水,偏生那伤口好像丝线一般缠绕着的痕迹深入皮肉,痕迹紊乱狂暴,就好像被无数道无形的黑绳勒得皮开肉绽一样。
“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勤换药便可。”王太医简单观测两眼,说是无碍,表情并不有一丝一毫的松懈。陛下此次染的病症甚是古怪,扩散缓慢宛若抽丝,却又带着狂暴的气势分分秒秒加重其病情,煞是古怪。更为古怪的是,陛下似乎并不害怕,连这伤势的由来也是说得含糊不清,好像并不愿意别人知道个中原因,更像是根本不愿意让王太医医治好病症一样。
“陛下好好休养便可。”王太医皱着眉,认真地交代着元香注意事项。
靖王听他说话,不禁在脑海中想起这王铁桥王太医的来历。
这王太医是前些年入宫的,年纪轻,自然比不上杜太医的老道,也非正经的医师大夫出身。他原本不过是行走江湖的游医而已,只是因为因缘巧合之下用偏方奇方缓得了太后一时的头风病,倒也因为此功风风光光入了太医院的编册常年在宫中伺候着。
太医馆中原本便是杜太医等二人为首,其余人等倒也可堪一用,可大魏皇帝病重,负责诊治的却是江湖郎中出身的王铁桥,除了医治头风之外倒也真是可有可无,也怪不得先前卫若水如此震怒。
司寇向明近些年来的气焰有些嚣张过头了。靖王不屑一笑,看向连鲤的目光更为爱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