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那些奏折全部批完。
王府官上前,把奏折搬走。书案上便只留下一封信、一本表面有些脏污的书册。
李璋的视线落在信上,问王府官道:“军器监的陌刀怎么样了?”
王府官垂头道:“军器监不太配合,叶郎中就把工匠抓到家里去,这些日子安国公府很不消停。”
王府官对叶娇还有敌意,说话难听,很正常。
李璋笑笑,把毛笔丢入笔洗,问:“还没有找出原因吗?”
王府官摇摇头。
李璋嘲笑道:“工艺不变,无非是因为那些材料。矿石成分、杂质多少,甚至是土。李策诡计多端,犯不着求到本王这里。”
王府官点头称是,恭谨地退出去。
一直等在门口的随从此时走进来,回禀道:“属下查到些东西,跟军器监有关。”
“说。”李璋打开那本书,视线落在书页中,漫不经心。
“军器监王监正,有件事求到魏王那里,魏王应下了。”
“什么事?”
“家里亲戚在户部做小吏,偷卖种子被抓。”
“什么时候的事?”李璋抬眼看过去,神情冷厉。
“上个月。”随从道,“还有,军器监近日频繁挪动军械,更换库房,说是趁着天暖,收拾整齐,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小的打听了一圈,说是现如今就连他们自己,都常常走错库房。”
李璋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小人多作怪,”他摇头道,“让他们折腾。”
明日之后,一切将成定局。
那个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李琛,还能改天换地吗?
这一晚,大唐皇帝也没有睡意。
“高福。”
灯已经熄了多半,他还忍不住唤。
“奴婢在。”高福立刻走过来,轻轻拉起帐帘,缓声道,“请圣上吩咐。”
“那丫头怎么样了?”皇帝道,“这几日也没有她的消息。”
无需皇帝明言,高福便知说的是谁。
“在家里炼刀呢,”他笑道,“圣上给咱们大唐,选了个称职的库部郎中。”
“早知道让她去梨花院编曲儿了,空闲也多些。”皇帝抱怨,想到叶娇炼刀的模样,又忍不住笑起来。
“明日册封大典。”他轻声叹息。
“是,”高福道,“大唐国祚绵延,可喜可贺。”
皇帝沉沉点头,半晌才道:“李琛呢?老实吗?”
高福谨慎地回禀:“没有什么消息。”
“最好是没有。”皇帝的手重重拍在床栏上,“最好没有。”
他不怒自威,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因为躺着,这句话像是在牙缝里咬过。
大唐京都长安城以北,有一座小小的道观。
道观里前几日来了位道长,年约五十,却已有仙风道骨之相。
他道号青云,俗名叶羲。
叶羲每日卯时即起,却并不参加早课,只是看着东边缓缓落下的星辰,手指微动,不知在掐算着什么。
这一日是大唐太子册封大典,叶羲站在风中,清瘦的身影如道观前的一棵青松。
他看着逐渐黯淡的星辰,唇角微动,平静超然的脸上突然掠过一丝担忧。
“叶娇,”他道,“三灾九难十劫。”
三灾九难十劫,是道家修行之人才需要经历的劫难。
其中“雷、火、风”三灾中的任一个,凡人都无法承受。
叶羲眉心微蹙,仔细向空中看去,然而那昭示劫难的星辰已经一闪而过,再也看不到。
他看向不远处的京都,下意识迈步,却又收回双脚。
小小的道观外,一枝桃花稀疏地开放。枝桠被风吹动,轻轻擦碰叶羲的衣角。
天意如此,不敢违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