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福扶着严从铮起身,交给他升任中大夫的任命书,又给他另一件东西。
严从铮展开卷轴,神情微怔。
高福道:“今日紫宸殿内,舒小姐为严大人作证,摆脱了严大人劫狱的嫌疑。圣上有意为你们赐婚,诏书都写好了,舒小姐却不愿强人所难,推拒了。”
严从铮看着诏书上他们二人的名字,久久不语。
高福又道:“圣上说,他已经赐过两次婚,被舒小姐拒绝两次。这诏书他不再收回,如果舒小姐不要,就转交给你。娶不娶,全在你一念之间。”
严从铮合起诏书,交还给高福,高福没有收。
“圣上说了,”高福按住严从铮的手,“他不再收回。”
“这不合规矩。”严从铮有些疑惑。
舒文以后会嫁人,他手里拿着圣上为他们赐婚的诏书,算怎么回事?
“你就权当是纪念吧,”高福道,“这些事后,严大人应该也能发现,命运叵测,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说不定你会喜欢上人家,求着娶呢?
高福说完就带人离开,脚步很快,唯恐身体几乎残疾的严从铮会爬起来,把诏书塞进他怀里。
严从铮没有追上去。
他把诏书放在床头一摞书籍的旁边,微微摇头。
接下来要做什么?
去买几口薄棺,安葬父亲、继母、姐姐,以及被牵连处死的族人。
偌大的严府,被火烧掉一半,拆掉许多,只剩下空寂的东厢房。
他将把他们的灵位摆在家里,然后离开京都、做个闲人。
京兆府和大理寺忙了两日,逃犯全部抓获。
恰好行刑日期已到,大理寺不敢拖延,几乎是前脚抓住,后脚便绞死拉倒。尸体丢进乱葬岗,同端午前夜死去的人一起扔进土坑,覆盖石灰,再埋一层薄土。
几日间,京都四周的野兽几乎都聚集到乱葬岗附近。
它们刨开土壤,掏食尸体,一个个在夜色中流着红色的涎水,眼神可怖。
如李璨当初所说的那样,这些人还是要死,只不过是在得到越狱的希望后,再悲惨地死去。
“二哥似乎不太开心。”东宫内,李璨用银匕扎起一块桃肉,送入口中。
桃子汁水丰富,他很满意。
太子李璋立在书架前,目色沉沉寻找一本书,没有回答。
傅明烛坐在李璨对面,忍不住道:“能开心吗?严从铮那小子毫发无损。”
“烧伤了,怎么能叫毫发无损?”李璨道,“而且二哥不想让他去云州任职,这不是做到了吗?”
严从铮如今只是有些俸禄,毫无实权。
“真让人窝火!”傅明烛拍案道,“明明就是他劫走李北辰,大理寺的蠢猪没能抓住他。”
李璨干笑一声。
“算了,”他幽幽道,“魏王父子已死,这件事已经结束。不想挨骂,就别在父皇面前提这件事了。”
李璋已经找到他要的书,闻言点头道:“算了,明烛你能全身而退,也已经是万幸。”
“这要多亏六殿下给找的替死鬼。”傅明烛难得说一句李璨的好话。
李璨立刻道:“可以千金酬谢。”
傅明烛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
“殿下举荐鲁氏余孽偷黑火药的时候,可没说还要给你银子。”
“我不要,”李璨摇头,“那人提前把父母妻儿送走了。父皇一念之仁,也未株连他的亲人。一家老小总要有点营生糊口吧。一千两银子,给他们买个临街铺子租出去吧。”
“殿下倒是活菩萨。”傅明烛道。
“这是做好事。”李璨用傅明烛曾经说过的话回敬他,并且话锋一转道,“赵王妃回雍州去了,崔氏还好吧?”
李璋翻开手中的医书,点头道:“还好。”
赵王李璟手提礼物,站在帝师崔颂府邸前,等到双眼冒火。
崔颂也住在雍州,皇帝命李璟先拜会崔颂,求崔颂陪他去岳父家致歉。
然而门房进去禀告,迟迟未归。
崔颂被尊为帝师,竟连请他入内吃茶的礼仪都没有。
雍州城不大,街巷也不如长安城繁华,李璟觉得自己站在大街上,像一只孔雀落进鸡窝,非常不和谐。
他忍不住就要踢门,门却恰巧打开,李璟猝然收腿,还是差点踢在门房身上。
“怎么说?”李璟气道。
“对不住了殿下,”门房恭敬道,“我们老爷端午前离家,住山里避暑去了。”
“避暑?”李璟的确觉得有些热,“什么时候回来?”
“到秋季。”门房道。
李璟可不怕对方去避暑,大不了进山一趟,把他揪回来。
“哪座山?”他追问道。
“九嵕山。”门房道。
李璟顿时怔住。
邪门儿了,谁会跑皇陵去避暑?不怕阴气重吗?
这可怎么办?
他不想再一个人睡了。
……